正主已到。尉迟恭察言观色,起身拱手:“不瞒诸位,今日下官邀诸位前来。为的还是四府竟锋大会。镇东将军日前,派人下了一道急令,要在附近兴建一座清跸行馆,让我们妥善觅地,尽快动工。”
一名身穿团领窄袖的双鹫锦袍、头戴云巾的青年“哼”的一声,低声道:“我道怎地,原来又是问咱们要钱。”
他约莫二十出头,颔下蓄有豹髭,在与会众人中是第二年轻的,一身装扮颇有武风,精绣抱肚,还比风门鹤更像是江湖豪客,神情模样也特别不客气。
桓家是越城浦中首屈一指的丝帛巨商,家财万贯,这位桓家少东桓冲平日最好舞枪弄棒、逐猎放鹰,在城里有个外号叫“豹子头”,尉迟恭素闻其行,只笑笑不接口,迳从袖中取出一份数折图纸,原封不动,屈指缓缓推至桌心。
“下官携来蓝图一纸,乃将军亲定,请各位过目。”
在座之中,戚家乃是木植业的行首,专门经营南来北往的木料生意,家主戚长龄是土木间架的大行家,见众人投来目光,也当仁不让,拱手道:“抚司大人,草民有僭了。”
“戚老爷请。”
戚长龄展开图纸,来回端详几遍,目光一凛,表情却有些僵,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大人,依草民看,这座行馆的间架似乎太……太铺张了些。临时用的行馆,需要盖这么大的屋舍么?”
桓冲伸长脖子细看了图中标注的尺寸,不禁变色:“尉迟大人!莫非你当我们是有钱的凯子,银两多到花不完么?只住一回的行馆,需要盖得这般富丽堂皇、巍峨壮观?你…”
众人中年纪最长的米盐巨商江坤微微举起手来,制止了桓冲。
论资历论财势,桓冲只得乖乖闭嘴,老大没趣的坐下来。
“尉迟大人,这场大会既是将军的脸面,自然也是大人,以及我江南万民的脸面。哪怕是就地起一座皇宫,我等也绝不推辞。况且,世间以银钱计量之事,若有我等浦商办不到的,料想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办到。”
七十几岁的老人眯着眼睛,怡然道:“敢问大人,这间行馆须得几时完成?早些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尉迟恭微微一笑,试图掩去瞬间掠过的尴尬之色。
“下官并不知道。”
桓冲抱胸冷笑,余人面上亦微露不满。尉迟恭面色镇定,续道:“不止下官不知道,将军大人也不知。为防有变,将军下令行馆须在十五天内竣工,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就连德高望重的江坤老人也为之色变。
桓冲拍桌而起。“欺人太盛!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从无到有,还得要弄得金碧辉煌,眼下连地都没有,居然限我们在十五天内完成!”
瞪着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始终不发一语的青年富商,眼中直欲冒出火来:“沈兄,你沈家的好女婿!你舅子大公无私,把咱们都当成二楞子胆羊!”
那青年富商沈太平,正是经营瓷器、漆器、珍宝古玩的三川巨富越城沈家。
六年前,沈太平把唯一的妹妹嫁与姑苏城为妻,成了镇东将军的大舅子。浦商家大业大,自有规矩,对镇东将军府一向是阳奉阴违,历朝历代的将军们也宁斗郊狼猛虎,不与家犬为难,双方各取所需,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