迳自往东之天间走去。
壮年人浓眉一动,上前揽住,低声道:“大人且不忙,容下官禀报一事。大人这边请。”挽着尉迟恭的臂弯,引他走入为首的“上之天间”
三管事见机极快,回头一瞪四人,低唤:“跟上!”抬着礼物上了台阶,便在上之天间的门廊问候着,静待召唤。
那长屋从外观看来,便知屋内空间不大,约莫是无双城中一间上等客房大小,至多略长一些。两丈之内对面相望,安生没把握不被认出,但已深入其中,十方院又在院里深处,院门外俱是人,阶台下还有四名带刀衙差,要硬闯出去实有困难。
他悄然四望,抓紧时间思索脱身计,灵机一动,耸肩将抬木一顶,箱角正撞着前头人的膝弯处。那人痛得微一踉跄,及时掩口,硬生生捂住一声惨叫;抬木一不小心滑落肩膀,安生忙探手弯腰,堪堪将木箱接住,没碰着廊间的木地板。
三管事恶狠狠地回头,低声咒骂:“你作死么?没用的东西!”
那人不敢接口,低头揉着伤处。
三管事左看右看不安心,低道:“都将东西放下,乖乖站好。一会儿大人若唤,再将箱子抬进去。”
另外二人如获大赦,赶紧也将箱子轻放落地,四人仍是鱼贯而立,谁也不敢抬头。
安生站在最后头,一见三管事回过身去,立刻蹑手蹑脚地闪过屋角,一溜烟似的窜至廊底,纵身往两屋交角处的垂檐一跃,伸手攀住斜纹镂花窗格,猿猴般爬上檐底的照壁板!
照壁板是木造墙壁与屋梁间的镶板,最顶端有一条固定用的木格称做“由额”与固定斗拱、横梁用的“阑额”之间还有一小段空隙,只比横掌而入的高度略宽些,以供室内通风。
安生吊在照壁下,靠着强横的臂力支起身子,试图抬脚勾上飞檐,却无法克服那如莲瓣层叠般的厚重斗拱,接连摆荡几次仍不成,双眼恰巧凑上那一小段空隙。只见屋内尉迟恭、壮年人两人分作宾主位坐定,原本被密实木墙所隔的声音,也意外地清晰起来。
“李刚,你找我来,总不会是为了叙旧罢?”
尉迟恭放落茶盅,从容一笑:“说罢,你想要什么?若论金银珠宝,别说我那寒碜的江南臬台司衙门,只怕连‘东之天’里坐着的那票大老板,手头的现银都不及敬事府阔绰,若想当官,你该找镇东将军府的门路,而非我这有名无实的经略使。我实在想不出,我能帮你什么?”
被唤做李刚的壮年人哈哈大笑。
“同尉迟大人说话,真是爽快得很,一点儿也不费劲。”
一离了人群,他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眦目挑眉,龇牙咧嘴,每一句都说得很用力,说话间白牙闪闪、口沫横飞,衬与那张筋肉纠结的虯劲面孔,便似淌着口涎的饥饿土狼突然开口说起了人话,表情偏又极其丰富,说不出的怪异.“这回圣上下旨,四府竞锋。”李刚嘿嘿笑道:“下官不才,想请大人代为引荐,与各府大人物亲近亲近。”
“竞锋大会本是比赛盛事,李刚若想在大人物的面前一显能力,临会表现也就是了,又何须私下请托引见?明显便是想走后门。
尉迟恭凤眼一眯,抚须呵笑。
“怎么,你也懂兵刃武功么?”
李刚却一点也不生气,跟着眯眼捻髭,嘿嘿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粗通武艺,于冶炼铸造一道更是皮毛,不过伺候大人物的本事倒是不错的。”随即起身推开房门,大喊:“都抬进来!”
不好!
三管事一回头唤人,便会发觉安生不见;若在这短短的片刻间不能翻上屋顶,安生的形迹便即败露,想逃也来不及了,他奋力摆荡身体,希望一举将自己甩上檐顶,无奈支撑担负的斗拱太过厚重繁复,飞出的角度悬殊,根本无法由下翻上。
千钩一发之际,身下的照壁板忽被推开,一只黑袖倏然卷出,缠住安生的腰际,“飕!”一声将他整个人扯了进去!安生眼前一黑,重重落在厚有数寸、软如棉花的积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