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青年,正是无双城巡城司的弟子。无双城近日忙于张罗竞锋大会的事,各司人马管制休假,尤以巡城司最为辛苦,所有人员的轮休假通通取消,只每日分批让卸下勤务的弟子去镇上散散心,四个时辰内便即回城,不准留宿过夜。
这两人天没亮便下了岗哨,相偕下山散心,却遇着拦桥检查,忍不住越众而出。
桥头的那群红衣大汉围了过来,为首之人形貌狞恶,粗声道:“你们两个才不是玩意儿!滚回去排好,再要聒噪,老子一刀噼了你投胎!”
高个的那名巡城司弟子火了,一拍钢刀:“我入无双城三年,头一回听到有人敢劈无双城武卫的。你们是哪里来的土匪地痞?”
锵的抽出半截钢刀,故意往那人面上一转,映得他眼前一白,伸手遮住眉眼。
巡城司的高弟子甚是得意,正想回头唤众人过桥,忽然腰间一痛,那红衣匪徒飞起一脚,踹得他身子往后一弹,双膝跪地,俯趴着不住呕出酸水。
“你无双城来的呀?正好!”
红衣汉子踩着他的脑袋,狠笑道:“老子就是要找无双城的人!拉到一边去仔细盘问,指不定,你便是老子要找的人!”
同伙齐发一声喊,七丶八把钢刀分架着两人,缴下佩刀,便要拉进绳圈里去。
总算另一名较矮小的巡城司弟子头脑清楚,见了这伙穷凶极恶的德行,再与赭红衣衫稍一联想,白着脸道:“你们……你们是百兵堂的人?”
红衣汉子狞笑:“看来你要聪明一些。武林各大派同气连枝,好生交代清楚,便放你们过桥去,老子也懒得与你缠夹!”
那矮弟子咬牙怒道:“你也知道同气连枝!这儿离无双城不过几里,你敢在我家的地头拦路圈人,是当无双城没人了么?”
红衣汉子左顾右盼,同伙间爆出一片轰笑。
他从怀里摸出一封朱印公文,以信代手,连扇了那矮弟子几耳光,揪着衣襟往上提,呲牙咧嘴地凑近矮弟子鼻尖:“看清楚,这是镇东将军府颁下的‘禁徙令’,任何未经将军批准丶擅入江南境内的外道流民,遇令即斩!有窝藏流民丶供与棉衣食水者,一体同罪!”
把人一推落地,站起身来,冲队伍一扬文书,大吼:“我们现在怀疑,这里有人窝藏流民,因此设岗盘查,贯彻将军的命令!无辜之人,自然不用担心!”
他目光如狼,一一扫过身前队伍里的百姓,所经之处人人低头,无不股栗。
“排到队子里的人无故离开,就是心虚!有罪之人,就地正法,绝不宽贷!听到没有?”
风声呼啸,更无一人敢答腔,本有些想打主意开熘丶甚至偷向无双城通风报信的人,全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妄动。红衣汉子满意点头,指挥手下将那两名巡城司弟子捆起来,也不盘问什么,径自扔进圈禁处,与其他可疑之人同置,颇有示众立威的味道。
中年樵夫看得忿忿不平,低声咒骂:“将军府颁得什么‘禁徙令’,都教这帮匪徒拿来为非作歹了!这儿离边境不知有几百里,从没见有什么外道流民。真正该正法的,只有这帮无法无天的凶徒!”
老妇唯恐被红衣人听见,双手交握,置在胸前直摇晃:“你呀,少说两句成不成?”
队伍前进的速度稍稍加快,被赶进绳圈里留置的,多半是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年男子,没有妇人女子,也无老妪幼童。之后又有几名巡城司弟子到来,也是不由分说便被逮住,扔进围着绳圈的溪畔湿地,照例一句不问;遇到唠叨或抵抗的,便饱以一顿老拳。
中年樵夫越看越怒,小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帮人到底想抓谁啊?”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那人出自无双城,年纪不超过二十;之所以还抓了其他年纪相仿的平民百姓,一来是掩人耳目,二来是避免目标乔装改扮。这种撒网捕鱼的作法很笨丶很花气力,但只消筛选严实,却出乎意料的有效,虬髯大汉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唇际抿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饶富兴致的观察百兵堂帮众的行径。
待查的队伍约莫等了一刻,终于轮到那对樵夫母子。虬髯大汉帮忙搀扶她下车,忽见桥面之上,一人远远行来,锦衣道袍丶背负刀剑,生得长身玉面,脸色却有些白惨;行走间双目游移,身体紧绷,颇似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