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灵蝶正在四方桌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折纸,对于安生的忽然而至恍若未觉。
“大总管。”
“有事吗?”
“那个…都是我的错。”
“你来这里就是说这些的?”
“我害了二掌院,又害了无双城,害了大总管,我…”
“坐吧!”花灵蝶未做回应,而是淡淡地望着跟前小椅,道。
安生本就愧疚不已,这些天大总管对他似乎没有处置,他这才忍不住前来,如今到了跟前,大总管发了话,安生也习惯性地遵命。
“你想说的就那些?如果是,那你不必在意,错不在你,我会解决的,你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
安生默然片刻,忽道:“大总管,你为何……待我这般好?我只是出身低贱的乡下人,你却……”
花灵蝶定了定神,柔声道:“我家里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便分开啦,若能活到现在,都跟你一般年纪了。偏偏我只能记得他小不隆咚的模样,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胳膊和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头一次在百宝园瞧见你,便想起了他,感觉格外亲切;想我弟弟之时,便去后山看一看你。”此话虽然半真半假,但亦算她的真情流露。
“老实跟姊姊说……”她甜腻的嗓音里,带着一抹狡黠笑意:“你同冷家妹子好过了,是不是?当夜在狮驼峪,她中了魔剑之毒,危在旦夕;你为了挽救她的性命,万不得已,只好夺了她的红丸,做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姊姊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罢?”
安生本来是来认错的,听到这里也不禁悚然一惊,脱口道:“是……是她说给大总……姊姊听的么?”却不知冷凌霜是怎生说的,不知自己在她口里是何模样,也不知那迷离缱绻的一夜,在她说来会是何等形容……
情思起伏间,忽听“嗤”的一声轻笑,花灵蝶缩颈微抿,抬起一张眼波朦胧的秀美小脸,眸里闪着慧黠的光。“我猜的。”
不理安生的错愕,她俏皮耸肩,怡然道:“那晚在书斋,我见她行走之际有种微妙的迟滞,须知女子破身后身子不适,和寻常皮外伤比,可没好得那么快的。后来又听你说起魔剑的异能,两相对照,便知她极可能因此失贞;而剑魔自重身份,必不欲欺凌小辈,姊姊思前想后,肯定是你这个小坏蛋得了便宜。”
安生恍然大悟。想到终究是自己直承其事,大大对不起冷凌霜,不禁扼腕。
花灵蝶笑着安慰:“你放心好啦,姊姊会为她保守秘密。这些是我自己猜到的,干你底事?据闻百花轩门下最重弟子贞操,冷家妹子将来要做我的弟媳,姊姊又岂能害她?”
安生面上一红,讷讷道:“大……姊姊莫笑话我。二掌院是吴掌门的亲传,又是镇北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贵。我……当日只想救她,不作痴心妄想。”
花灵蝶轻捶他一记,圆睁杏眼:“你是堂堂剑帝传人,本朝开国元老的徒弟,论出身毫不逊于冷北海,何必妄自菲薄?”
安生心道:“事到如今,不该再瞒花姊姊。”将韩秋色诈称一事,源源本本说了。
花灵蝶摇头笑叹:“我只道韩大爷信口开河,无伤大雅,不想连这种弥天大谎也说得面不改色,吹牛皮的功夫与胆色相得益彰,堪称艺高胆大。”
“姊姊……不恼我?”安生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骗人总是不好的。”
“便是剑帝亲自教出的弟子,也未必敢挺身对抗天残魔剑,更遑论去救阳顶天那种人。你的侠义心肠、果决明快,俱都是光华粲然的珍贵特质,毋须“剑帝传人”的名头增色,那日在云台之上,谁也不及你耀眼。”
忽听“喀啦”一声碎瓷清响,镂空的门牖外立着一条俏生生的俪影,尽管背着夕阳余晖,仍可辨出来人腰枝纤细,生了张圆脸蛋,以手掩口,睁着一双明亮大眼,正是花灵蝶的贴身丫鬟韩巧儿。
安生错愕,花灵蝶微笑不语,片刻才柔声吩咐道:“巧儿,你来啦,快服侍侍卫大人去洗浴。我乏啦,想小睡一下,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安生毫无准备,怎的就要伺候他洗浴?最后还是韩巧儿先回了神,一想大总管行事狠辣果决,什么服侍洗浴云云,多半是有什么深意,她这些年随身伺候,知道这种时候即使再觉得奇怪,自己也不能违拗,按吩咐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