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荒冢之前,李存孝随手拔出陈长生卡在竹节里的脱手长剑,一舔嘴唇,赤红的双眼透出兽一般的残忍笑意。陈长生将狗蛋拉到身后,轻叹了的口气。
“来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很危险哪。”
“这里……关了妖魔的,不能带刀剑进来的。”狗蛋突然明白方才那枚飞石原是冲着自己而来,惊魂未定,白着小脸颤声道:“我们赶快离开,让妖……让妖魔收拾他。”
陈长生摇头苦笑。“世间哪有什么妖魔?若论心黑,对面那厮便是丧尽天良的大妖魔。你快走,不然我一分心,说不定便要输。”
狗蛋嚅嗫几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抿起小嘴一咬牙,跛着脚跑了出去。
另一厢,李存孝扛剑上肩,意态张狂,几脚踢开冢上乱石,赫见一具骸骨瘫坐在峭壁前,全身被七八根油黄枯竹贯穿,方才他硬抽出来抵挡陈长生的,正是洞穿尸骸的巨大竹枪。
那尸烂得面目难辨,肢体被黄竹叉架得支离扭曲,除了头颅,只能看出一只右手垂在身畔,枯掌中握着一柄锈红的长剑。
李存孝一脚踹断尸骸的右臂骨,从飘扬的骨灰漫尘中拾起长剑,狞笑道:“陈长生,你瞧瞧,连天都帮我!”
陈长生拍拍手中灰尘,从容笑道:“心剑宫门下,周身是剑!便是双手空空,一样能杀你。”
“这等场面话,你留着同阎王说罢。”李存孝敛起狞笑,含胸松臂,双剑在胸前一交,顿时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如停渊气如云,连声音都凝沉起来,兽一般的赤目微微瞇起:“你可识得老子的起手?”
陈长生暗自纳罕,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段轶事,不由一凛,面上却装得镇定,淡然道:“莫非是“坐忘一式”?”
李存孝摒气不答,通体放空,益发如渊上蒸云,既沉又轻,张狂疯癫的模样逐渐褪去,居然有几分出神入定之感。他撮唇吸纳,周身气流似乎为之一滞,狭小的空间内风息声止,仿佛一切都凝在这即将出手的前一刻;气势之强,简直判若两人。
陈长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骇然:“这就是……鼎天剑门独步天下的“坐忘一式”么?”
鼎天剑门的总坛位于道缘山仙人岭,数百年前原是中原百观的联盟,武功各异、百兵皆行,犹如一盘散沙。
直到一名自称“逍遥游”的游方道人出现,对众人说:“联盟无主,故而生怨。众人奉我为主,将盟会合成一大派,自当无争。”
各观长老大怒:“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种话来?”
“逍遥游”笑而不答,撮唇长啸,啸声震动山谷,道缘山中鸟兽群奔、云波浪涌,历时一刻方绝。百观众人被撼得体酥神涣,尽皆拜服。
有人问:“百观各有艺业,所练兵器五花八门,如何成一大派?”
“逍遥游”大笑道:“以剑混一!”出示奇书《混元真经》上下两卷,经中录有道法、内功心诀,以及一部“混元剑谱”,俱是罕世绝学。“逍遥游”将秘籍传抄百观,毫不藏私,无论使刀使枪,还是用掌、用暗器的,均以混元真经与混元剑贯通,遂将中原百观合为一脉,创立“鼎天剑门”;
“鼎天”二字,即是“承载苍天”之意。后来,“逍遥游”于仙人岭坐化,享年一百有八,毕生未曾束发出家,无人知其来历,门人追谥道号为“真仙逍遥子”,尊为鼎天剑门祖师。
鼎天剑门的武功包罗万有,遍及十八般武艺,但繁杂武功练到极致,又需化繁为简,忘招忘式,而这就是“坐忘一式”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