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
国清林发现有辅兵未归的那天,赵二狗正在延长县郊外的黄河滩上骂骂咧咧地训练新兵,远远望见北面延川方向来了一架马车,旁边还有几人骑了马跟着。
延长县有几个衙役,是知县廖兴湘的亲信,被打发过来“学习”战斗技巧。碍于情面,赵二狗不可能把他们编到队里。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或“借”或抢,几位都给自己找到了坐骑,成天就是骑了马在旁边溜达看热闹,偶尔也会拎了鞭子抽便宜人找乐子。几天的光景,各位也有些看腻了新兵挨鞭子,正在树荫下闲扯,此刻见有马车过来,都来了精神,不约而同地起了身,扬鞭奋蹄打马过去,一路咋咋呼呼吆喝道:
“站住!”
“什么人?胆敢偷窥军情!”
古代衙役是贱业,子孙三代不能科举的。不过,在寻常百姓那里,这一行有不少油水可捞。这身衣服穿得久了,便容易生出自豪感和权威无上的错觉。此刻几位的心理活动如出一辙:先扣一顶“窥探军情”的大帽子过去,大概率会榨出些好处、再不济,喝骂几句,掀开车帘肆意看看女眷翻翻箱笼的感觉也是极好的——那时人们出行的习惯,马车里往往坐着女眷。
这一行肯定不是官员。因为没有鸣锣开道,也没有顶马(扛旗前面引路的)、官衔牌等仪仗——如果有,这帮家伙就要遁入树林了!
古代官员出行要讲“避道”。官官相遇,低阶的不仅要让开路,还要以各种方式表达恭敬。不同的等级差,让道的姿势也各有不同。一种是分道而行,就是级别相同,实权小一点的要换条路,比如说工部侍郎遇到吏部侍郎,别废话,拐个弯换条路走吧、一种是让道旁行,就是让开主路走辅道、勒马道旁正立、勒马侧立、下马立等等。如果品级相差悬殊,官小的那位则要“引避”,就是附近找个小巷子什么的一头扎进去猫着,等大人施施然过去了再钻出来。所谓的“威仪”、“尊严”,那是对下!对上,你得时刻送上满腔的热忱和笑脸——尽管,彼此都知道是强装的,这是这片土地的规矩。这几位是贱得不能再贱的衙役,此时此地若遇到官,得远远钻林子里避开。否则,铁定要挨揍的!
不过,既然不是官员,在寻常百姓面前,这等抖威风的大好机会怎能放过?不跟比自己低的人过不去、不在自己哪怕是临时的、小小的权力范围之内尽一切所能为难弱小,便不是我大明的优良传统!
赵二狗心里一动,让旁人接手训练,自己踱到旁边远远冷眼看着。
只见衙役们耀武扬威地驰过去,马上的人掏出个什么东西给他们看了下,几位便无精打采地回来了。随即,马车又略停了停,向西面转过去,隐没在树木里了。
等几人回来,赵二狗有意无意地问道:“俺刚刚还琢磨着可以叨扰杯水酒哩,想是白咽口水了。你们本地差爷都惹不起的主儿,啥来头?”
一个衙役不甘地啐了一口:“晦气!啥人不晓得,他们是西安都司府开出的路引,肯定招惹不得。大晌午的白跑一身汗,毬!”
闻言赵二狗抬头看看天,抹了把额头,笑了笑:“还真有些热哩。劳驾马借一下,俺去寻些水酒来大家解渴。”
骑了马奔向县城方向。
马车就停在离延川县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林中,车帘已经掀起,几名常人打扮的骑手环侍四面,不过,鞍上都挂了刀剑。
赵二狗驰到近前滚鞍下马,回头看看没人跟着,向车中一望,认清了车中人相貌单膝跪倒:“平凉府固原卫镇戎千户所百户赵二狗参见佥事大人。”
车中人道:“让人瞧见不好,二狗起来罢。”
赵二狗起身垂手道:“谢大人。”
车中人继续问到:“于知府可知道你是都司府的人?”
赵二狗恭恭敬敬地回答:“禀大人。于大人不知道。前几日李烧饼拉小人同去袭扰延安府,小人猜想,出了这么大的事,都司府应该会找小人问话,便推说犯了痧症,留在这里等候大人呢。”
车中(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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