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议直盯着孙杰的眼睛,缓缓说道:“贤弟,咱们兄弟明说了罢。现下无非攻守二策。于情当守。守则万事太平:愚兄算是守土有方,官职再升一升应是板上钉钉、贤弟立下不世之功,圣上仁厚,宫保之荣自是不论,甚至封侯可望。不过,圣人云,君子慎独。倘使如此,你我心里总是有些歉疚。”
孙杰垂首附和道:“大哥说的是。”
宋明议继续说道:“于理当战。孟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若是主动出击,你我固然问心无愧,然咱们兄弟,可能便将自身陷于九死一生之境。愚兄还好些,库有粮,府有墙,纵使万一,总可再坚持些时日。但贤弟则完全不同!刀枪无眼自不必说,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本就是武人本分;可以区区几千人马去解几十万贼寇之围,无异杯水车薪、孙府这百年尊荣,凭靠的根基便是在此,一旦尽毁,你却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列位宗祖,以及后世儿孙们交待?”
孙杰喃喃道:“大哥,我也考虑到了这层。大哥也说了,圣上仁厚。不瞒大哥说,人道自古艰难唯一死,这几日兄弟已经想通了。以兄弟想来,孙某把家底拼光,纵然身死,族不仅不会灭掉,圣上更会厚赐天恩吧?”
宋明议惨然一笑:“兄弟你想得浅了。”
孙杰一怔,宋明议继续道:“你前面说的没错。你把部队都砸进去,自己也拼得一死,圣上当然会大加褒奖,孙府荣宠定在本朝一时无两……不过!就像一座大厦,外部堆砌得再富丽堂皇,根基被凭空抽了去,还能立得几日呢?而且,每一次加盖的碧瓦金砖,都会让这座大厦更早地崩塌!”
一席话如一桶冰水,孙杰瞬间僵在那里。
宋明议淡淡地问道:“我那侄儿,可会带兵?”
孙杰下意识地回答:“十来岁的娃儿怎带得兵。”继而一挺胸,“不过,先父去世时,兄弟也是这个年龄,也没带过兵的。”
宋明议道:“这个愚兄当然晓得。不过,伯父仙逝时,手下那些副将、参将、游击、千把总们大部分应该都还在吧?这些人的高祖、曾祖、父辈,都是世代在你孙家的营伍里讨生活的吧?离了这些忠心耿耿的世家部下支持、辅佐,贤弟再是天纵英才,能成今日之功么?我来问你,你把他们都打光了,他们那些与我侄儿一般大的子侄,可能辅佐侄儿练就今日贤弟的百战雄师么!”
这些话把孙杰彻底问傻了。
宋明议向孙杰探出半个身,压低了声音道:“你和手下将领们全部为国捐躯,没错,圣恩自会荫蔽侄儿和你部下的子侄,孙府的帅旗短期内绝不会倒,可这帮娃娃兵将来能打仗么?等他们长大,在本朝,自可仗着父辈的功勋享受荣华、万一……”说到这里,宋明议将声音压得近乎耳语,“万一有一日圣上大行龙驭九天,新皇会不会还能念及你和部下们曾经立下的勋业呢(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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