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关盛云一宿没敢合眼。
这个白天过得太痛快了。
武装大游行,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士气,儿郎们群情亢奋,战意如虹。高挑着狗官兵援军首级的破霄营每到一处,围城的各营儿郎们疯了一样的欢呼,而城墙上的家伙们呆若木鸡,连一支箭都没射下来,足以证明,都被吓破了狗胆。
一雪前耻啊!
关盛云暗自心里琢磨着:等破了城,要在京观旁立上一方石碑,嗯,就刻“东征元帅关一战破千骑处”!让自己的赫赫威名流芳千古。不过,这点小算盘现在还不能透露——免得手下那帮兔崽子们私底下取笑自己对那两场小挫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关盛云抬手唤来一个亲卫吩咐,总攻时务必提醒自己传令各营,留意搜罗下石匠,留着不能杀……
直到傍晚还是越想越开心,压抑着自己的得意,微笑着,矜持着,享受着各营将领送上的恭维。
平原地带,以步当骑,上千敌骑弹指间阵斩小半,剩下的人人带伤抱头鼠窜溃不成军,自己这方的步卒伤亡不满百!这仗打得,任谁都得伸出大拇指说一声漂亮!
可没想到一入夜情况就变了!
布置在西门外的夜不收,不到午夜便匆匆叩营回报:敌人在城墙上点起整整一长溜篝火。从人声判断,好像所有敌军都上了墙,还连吃带喝的。全城更是人声鼎沸,不知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是围堵四门的各营纷纷派人来报,他们那里的情况也是一模一样!
策马出营举火兜了小半圈,确实如此。不过到底咋回事,自己也看不出个究竟——就算你们要逆袭,也不至于整这么大动静提前通知吧?
肯定不是营啸。
营啸大多发生在后半夜。开始是一两个平日里受尽了委屈或恐惧到极点的兵卒夜哭,传染开来人人生悲,动静越来越大,普遍夜盲症的丘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军官又没有及时弹压,于是一阵大乱,其他人夜半惊醒以为敌袭,黑暗里听啥动静都像敌人要趁黑过来杀自己,于是拔刀相互一通乱砍,最后炸营……
别说时间不对头、城上那些火堆也照得跟白昼似的——要真是营啸,早就该有叛兵把城门打开了啊!而且……听声音不是凄厉的惊叫,反倒像……欢呼?
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全城的人都中了邪,疯了!
要么,他们得到消息:援军到了!
可……四面围得铁桶一样,黑灯瞎火的,他们怎么能知道援兵的消息呢?
外围方向当然也布了暗桩,就算有信使趁夜摸过去、再避开夜不收的耳目溜到城边,黑咕隆咚的,守军难道就不担心是这边派的细作?城上城下扯嗓子喊一通口令、通报守将、城头举火、放篮子下来,第一次把腰牌令箭书信吊上去勘验、勘验无误再第二次把人吊上去……这么大动静,除非堵门的各营全是死人才会完全不知!
难道是飞鸽传书?
也不对啊!
哪怕不是说书先生胡诌,世上真有飞鸽传书这回事——大半夜的,鸽子啥也看不见啊,怎么能传书到城里?
莫非他们训练了夜枭传书?
关盛云晃晃脑袋,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头脑里赶出去——不想了,越想头越大,传令各营加强戒备,以不变应万变。
天蒙蒙亮,立刻向四外派出大量探马塘骑。
不到一个时辰,各处陆续回报,十里内绝无敌踪!
不对,再探!二十里,不,三十里!
所有马匹全部撒出去!不仅官道和水路主航道,小径和支流也要派人查一遍!
务必查明!
“传令各营,全军备战!”
各部将领也都在各自的军帐里忐忑不安地转了大半夜圈子。
虽然稀里糊涂不明就里,这些老行伍们不需要等备战的军令下达,各营早就做了紧急动员:战兵从寅时(半夜三点)就全军披甲箕坐待命、守营兵则全上了墙,已经在营墙上杵了大半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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