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宫殿的飞檐下,身着云纹锦袍的姜笃,快步走到了御书房外,躬身一礼:
“父皇。”
姜麟没有回头,或者说从姜笃三岁过后,就没正眼看过这个儿子。他只是看着檐外的巍峨城池,声音冷淡:
“从今日起,你便是大齐的半个君主,你在想什么?”
姜笃面相柔雅,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倒也不惊慌,认真道:
“为人君者,操契以责其民……”
回答还算迅捷,引用了古时经典,意在‘君主要制定规则来管束下面的人,使其各司其职’。
但姜麟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
姜麟听见这老学究般的回答,心中涌现无名之火,转头怒目道:
“你想的,应该是盼着朕死!朕一日不死,你怎么继承大统?朕一日不死,你拿什么‘操契以责其民’?朕不死,随时都能废了你这太子!”
“父皇……”
姜笃被这话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
姜麟披着白发,犹如垂垂老矣的雄狮,低头看着面前的儿子:
“坐在这个位子上,你可以是残暴弑杀的虎,是贪得无厌的狼,是阴狠狡诈的狐狸,是冷血无情的蛇蝎,但独独不能是人。
‘忠孝廉耻勇’是你讲给人听的,不是让你自己去守的,为君者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为了你屁股下面的位子,兄弟妻儿都敢对你动刀,你只有你自己,不自私自利,你拿什么坐稳这个位子?”
姜笃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麟怒视片刻后,稍微平复了气息,重新看向外面的宫阁,冷声道:
“你还在和那个商贾之子接触?”
姜笃脸色一僵,连忙道:
“父皇,我……”
“朕不管你怎么想,但为君者,没什么比坐下龙椅还重要,为了这张椅子,没有不能舍弃的东西。
你狠得下心,朕把位子给你;狠不下心,朕也成全你,大不了把藩王的儿子过继一个过来,你真以为成了太子,这个位子便唾手可得?”
“父王,这……”
“滚!”
姜麟根本不想听姜笃说话,因为好话说千遍,都不是亲手做一遍让人信服。他拂袖转身进入御书房,再无言语。
太子姜笃跪在御书房外,低头沉默许久后,慢慢站了起来:
“父皇注意龙体,莫要动怒。儿臣……儿臣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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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扶风岗,便入了云中郡,贴着大青山脉走两百里,便能抵达北齐的国都归燕城。
大青山两侧都是平原,南侧与黄河比邻,算是北齐境内的主干道,城镇逐渐变多,人口密度也大了起来。
许不令骑着马在雪原上行进,并没有走官道,待到天色渐黑,在黄河北岸的一处河湾旁停了下来。
因为遮掩了行踪,一路过来并没有遇上什么意外,不过沿途的体验,和前些日子的二人世界天差地别。
往日和崔小婉一起赶路,都是许不令讲故事,崔小婉偶尔插话问一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听着。
陈思凝和祝满枝跟着就不一样了。
满枝社交天赋拉满,和谁都能聊两句,从来不冷场,陈思凝则是百分百接茬,不接心里不舒服。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走在身侧,叽叽喳喳聊天,从天文地理聊到油盐酱醋,路上见到只鸟都能聊半天,从早上离开扶风岗到现在,一直没停过嘴。
许不令夹在中间,感觉就和身边摆着个放相声的电台似得,还带环绕音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