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带着满头满脸的血迹,和数千成功撤退的残兵,退回郿县城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对李别关于敌情的焦急追问,他只能是选择诉苦和一问三不知,或者干脆夸大敌情。
“李少将军!我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谁知道雷叙那儿怎么样了,多半凶多吉少了吧。反正我撤下来的时候北原渭桥已经被关羽烧断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你实在急,就等天亮啥都知道了,我能保住这七八千人撤回城内,已经是浴血奋战拼死搏杀了。敌军夜袭部队至少五万之众,甚至更多。我被数倍于我的关羽军隔在北岸冲杀,我手刃数十敌兵,还跟关羽血战数合,你看着几处刀伤。”
王方说得声泪俱下,闹得李别都不好意思追究他的弃军逃跑之过了。再说北原北寨里王方的一万兵马,好歹也逃回来三分之二以上,战损和被俘投降也就两三千人,也算是苦劳一件吧。
要不是王方机敏,卖队友卖得果断,等关羽突破雷叙在渭南的工事后再回头收拾他,这点人都逃不回来。
至于王方脸上的血嘛,其实入城的时候都还没干呢,是他最后见李别之前又淋了一些血妆惨。
刀伤倒是真的,确实有两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但不是关羽砍的,都是王方跟陷阵营士兵搏杀的时候,被斩马剑砍破铁甲后余势未衰斩伤的。从头到尾王方没有被关羽近身到十步以内,否则今晚他早就回不来了。
李别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悲凉地叹息:“唉,敌军怎会想到这种毒计,从渭河上坐船偷袭北原桥寨、直捣我军腹心空虚?
不对啊,前些日子你派人去陈仓冒死侦查、还抓了几个俘虏,拷问不都是说刘备军缺乏船筏。西汉水虽然改道,但流量甚微,与渭水远不能同日而语,甚至水量都小于武功水,调集船只困难。怎么才几天,刘备就能有一次性运送数万人的船只,把关羽全军运过来偷袭了?”
王方老脸一红,也意识到自己夸大敌情推卸责任演得有些过了,连忙和稀泥转移注意力:“嗨,黑夜火光之中,哪里看得分明?就算没有五万,三四万肯定还是有的。少将军现在是齐心退敌的时候,为何还要揽功推过、让奋死厮杀之人寒心?”
李别也意识到自己少将军的谱摆惯了,确实不合时宜:“罢了罢了,尽量想办法收拢败兵吧,派出精兵骑队,沿着渭北搜索,说不定有泅水北归的士卒,能救一些就救一些。
也免得关羽赵云趁机登岸攻城,好将其阻于半渡。王将军辛苦了,还有伤在身,这巡河的重任就由我亲自担负吧。”
王方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李别带着郿县城里的三千多骑兵,整个四更天和五更天都没敢懈怠,就拧成一股绳在渭河北岸巡逻戒备,一直到天亮时分,发现南岸的汉军专注于虐杀雷叙,没有北渡并进的企图,才松了口气。
他一夜也接回一两千人的游泳逃命残兵,回城后清点人马,累计三万五千人的右扶风西凉守军,只剩下了一万八千人,整整一半部队,就在半夜之间覆灭了。
渭南渭北一共四座盯防法正、马超的营地,全部被毁被夺。刘备军在渭河以南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充到了武功水以东。估计从武功县、美阳县以南,一直到骆谷水注入渭河的位置,西面整个渭南都是刘备的控制区域了。
武功水到骆谷水之间,大约也有南北宽二十里、东西长近百里的肥沃平原,都是原本没有受到战争影响,充分按时春耕了的田地,现在全部被刘备控制,要是能持有到秋天,收割上来的粮食足够彻底养活刘备的大军了,都不需要从陈仓道用西汉水粮船运粮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年景正常的大前提下,李别又不是先知,他也不会知道今年关中有大旱灾大蝗灾大地震,最多只是见到最近几天开始,连续没有下雨而已——而事实上,这次从二月下旬开始的断雨,历史上整整断了四个月,断到六月下旬、距离秋收只剩半个多月才结束,才下了几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