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她必是想要问计于那人了
宝钗恍然之后,却不希望有外人参与此事,于是婉转的提醒道“虽则此事我乐见其成,但妈妈也确实该去见一见姨妈,让她好生约束家中的下人毕竟两家的婚事乃是御赐,平起平坐的说辞若是传扬出去,只怕”
“传出去又怎得”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薛蟠的粗声大嗓,紧接着就见他气喘吁吁的快步走了进来,看样子明显是一路跑回来的。
薛姨妈见只他一人,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子,忙拉着薛蟠追问“那昭儿呢难道、难道”
“母亲想多了”
薛蟠不爽的冷哼道“儿子走后,那酒楼的老板因怕那狗奴才在自家店里出意外,就专程派人将他送回荣国府去了”
薛姨妈这才松了口气,就又听薛蟠愤愤然嚷道“要我说,这事儿就该宣扬出去才对,最好让皇帝老子也听一听总不能这圣旨比特娘废纸还没用吧”
“哥哥不要胡闹”
这时薛宝钗终于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的道“王家的事情还没完,若是荣国府再闹出抗旨不遵的事情来,难保不会是又一场大祸难道你是想看到姨妈一家被满门抄斩,我做了望门寡才甘心不成”
“这、这”
见妹妹把话说的这样重,薛蟠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于是闷闷的抱怨道“那依着妹妹,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如今你还没过门,他们就敢想着平起平坐,等以后”
“等以后如何”
薛宝钗打断了他的话,冷然道“两家的婚事乃是御赐,就算再怎么,林妹妹也越不到我前头去”
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目视薛姨妈道“妈妈这几日千万看好哥哥,别让他出去胡闹这条路既然是我选的,那我就会一直走下去。”
说着,微微一福道“天也不早了,妈妈也该早些歇息才是,女儿先告辞了。”
目送她出门而去,薛姨妈下意识追了几步,又慢慢退了回去,最后颓然的坐倒在罗汉床上她就算想找焦顺帮忙,总也得女儿有抗争的心思才成。
薛蟠则是咬着牙狠狠一顿足,抬手往自己脑门上啪啪啪连抽了五六下,直打的额头红了,这才道“好好好,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总成了吧”
说着,也转身拂袖而去。
路过房门时,还狠狠在门上踹了两脚。
且不提薛姨妈和薛蟠各自如何气闷。
却说薛宝钗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文杏、芯官忙迎上来禀报“姑娘,热水都已经烧好了,您看是现在”
“且不急。”
宝钗澹澹的回了句,又摆手道“你们先去里面候着吧,我还有一笔账目要算清楚。”
说着,独自进到了西厢书房内。
入内后反锁好房门,她两手搭在门栓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踱步到书桌前,颤巍巍翻出已经三易其稿的相夫手册。
先是翻开来逐字逐行的看,继而突然暴起,对那手册又撕又团,最后将其一股脑丢进了废纸篓里
丢完之后,她仿佛虚脱了一般瘫软在椅子上,然后慢慢伏在桉头,将螓首深埋在两臂之间,肩头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听到贾母和贾宝玉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宝钗心头又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但她始终是薛家最清醒的那个人,明确的知道在王家已经彻底垮台,史家的影响力又几乎全在海外的情况下,荣国府已经是薛家最大、且唯一的依仗了
虽然荣国府现今也不如以前风光了,甚至还受了王子腾的牵连但宫里的贤德妃还在,甚至还获准参知政事,称一声根基未损并不为过。
这节骨眼上,若是为了林黛玉的事儿荣国府闹将起来,一旦消息外泄,就算是最后荣国府能撑过这一劫,也多半会和薛家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