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比较玄妙,很难用言语讲述清楚,譬如武者对杀气的感知。
裴越以前也不相信这种说法,总觉得过于夸大其词。不过从他跟随席先生习武开始,便逐渐培养出一种敏锐的触觉,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旁人对自身的态度。就拿今日来说,他始终没有从段雨竹身上察觉到杀气,哪怕最后她冲过来举剑直刺的时候亦如是。
这就是裴越没有避让躲闪的原因,接下来他抬手挡住对方的剑锋,愈发印证他的判断,因为段雨竹没有使出全力。就算他不挡,那把剑也只会停在他的面前,根本不会伤到他。
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辨不出段雨竹的真实目的。
就算段雨竹主动止步,但也犯了大不敬之罪,因为裴越还是钦差,在外代表皇帝的威仪。
一个花魁敢拿剑指着钦差,就算是灵州刺史薛涛都不敢为她脱罪。
既然不是真的刺杀,她为何要这么做?
秦旭惊魂未定,见两人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便神情复杂地说道:“段姑娘,快些放下剑,你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此人平生最是怜香惜玉,到了此时仍然不愿这位花魁落个砍头的下场,只想将这件事转圜过去。
然而对于此间的灵州本地官员来说,此刻心中无不是将段雨竹骂个狗血淋头,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以为这女子意图行刺钦差,这自然会殃及到他们这些池鱼。到时朝廷怪罪下来,那些大人物谁会管他们的死活?今日在场众人一个都跑不掉。
荥阳知府赵显宏虽不敢上前,却声色俱厉地斥道:“段雨竹,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行刺钦差!来人,速去禀报方伯大人,再招三班捕快前来,将这女贼拿下!”
他一叠声地催促下属去喊人。
裴越皱眉道:“慢着。”
赵显宏不解地望着他,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拦住下属。
裴越只盯着段雨竹。
他从这位花魁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关切和担忧,这种情绪做不得假,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在意旁边那些人的躁动。只是眼下显然不是深谈的地方,他不能确定她究竟想要提醒自己什么,故而平静的面庞上浮现微笑,松开手指赞道:“段大家好俊的剑术,今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段雨竹眼中流露欣慰之色,反手收回长剑,拱手行礼道:“爵爷不愧是以武功著称,大将之风展露无遗。如今天下尚未抵定,必有爵爷用武之地。今日雨竹便以剑舞为贺,愿爵爷前路坦途不惧风雨。”
如果说方才两人的眼神对视还可能存在误解,那么段雨竹这番话便近乎明示,显然是要提醒他今日芙蓉宴颇多凶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裴越趁势说道:“我于武道颇感兴趣,段大家方才的剑舞令我感触颇深。不知改日能否去佩玉阁,再度论剑求道?”
段雨竹微笑道:“爵爷若乘兴而来,雨竹必扫榻相候。”
两人对答极快,仿佛方才那惊险一剑压根没发生过,很快便将话题引到剑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