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他羡慕王平章那个铜豌豆,虽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是看起来更像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人。年轻时他也试着练过武道,终究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最后只能放弃。此刻听着洛庭语气中的愤怒,他微笑问道:“为何?”
洛庭直言道:“朝廷爵位何等贵重,岂能随意赐下?那裴家子若非有个好祖宗,他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个子爵?十四岁的少年能有几分真本事,我不信他是将星下凡。”
莫蒿礼语速有些慢,似乎每句话都经过思考:“圣旨上虽然没有详细写明,但你应该知道,这次京营剿灭横断山匪,裴越出力甚大。陛下若不重赏,那京营大举进兵所为何来?”
洛庭冷笑道:“陛下急着剿贼,只是担心年终祭天的时候不好跟天家先祖交代,所以才一意孤行。王平章妄为左军机,毫无担当和忠心,竟不能直言劝谏,本就是一个笑话。所谓山匪不过是当年王平章造的孽,就该让他戴罪立功,何来军功之说?”
莫蒿礼闻言哑然失笑,摇头道:“都说你洛季玉是个不点都响的炮仗,老夫看也不尽然,若非你知道陛下不会派人盯着这间值房,这些话你敢在外面说?”
洛庭语塞,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在均行公面前,下官不做虚言。”
莫蒿礼没有继续调侃,轻声一叹道:“当年的事不必再提,便是老夫也心有愧疚。至于这次的封赏,我们不要过多干涉,毕竟山匪不除,遭殃的是京都外围的百姓。王平章和京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能因为他的缘故就抹杀京营将士的功劳,那样会寒了这些将士们的报国之心。”
“季玉,老夫这些年幸亏有你相助,但不得不啰嗦一句,坐在我们这个位置上,想要坐得久不难,想要做得好,心里得装着咱们大梁的百姓。”
洛庭面容一肃,正色道:“晚辈受教。”
莫蒿礼摆摆手:“其实道理你都知道,一直也做得很好,只是有些时候脾气上来,难免会稍显粗疏。关于沈默云呈上去的定国府裴戎通贼一案,以及丰城侯府李子均一案,东府不要管了。老夫知道你和那些御史亲近,这几日你去打个招呼,与他们说一声。”
洛庭虽然非常尊重面前的老人,但是不会一味盲从,这也是他能从朝臣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听着老人的嘱咐,他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认可对方的看法:“这些勋贵之间狗屁倒灶的事情,确实没必要牵扯进去,就让他们自己咬个痛快。只不过,那裴家子封爵之事,还望均行公再斟酌一二。”
莫蒿礼心中并未将李子均的案子当回事,左右不过是纨绔子弟之间的争斗,还没资格拿到这间值房内议论,方才也只是顺口一提罢了。但是裴戎的分量不同,好歹是定国府当代家主,哪怕再无用,身份也在那里摆着。
他对皇帝很了解,在知道对方将裴戎案子暂时压下、又要封赏裴越子爵的时候,便已经明白开平帝的想法。既然裴越被封为子爵,之前又有裴城承继三等定远伯,那说明裴戎的命运已经定了,开平帝不会轻饶他。
一门双爵的荣耀,足以抵消治罪定国家主带来的负面影响。
所以如果要阻拦这个子爵赐下,无疑是和皇帝对着干。
老人望着双目炯炯的洛庭,很清楚这个后辈在想什么。
一个十四岁的子爵其实不至于扰乱朝纲,但是他后面还站着谷梁这样的军方主战派,还与沈默云交往甚密,对于天然不喜勋贵集团的文臣来说,没人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军方新贵的出现。
哪怕他还很年轻,还谈不上搅动风云。
思虑良久之后,莫蒿礼淡淡道:“有功必须赏,但要看怎么赏,不能违背朝廷的法度。”
他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如果那少年想要名正言顺地拿到这个爵位,光凭眼下这些功劳还不够,总要再为朝廷出些力气,至少得将这件事做个完结。”
洛庭听着老人后面的话,心悦诚服地说道:“下官明白了,就按您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