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夫人自失了那几千两银子之后,这身子不如以前硬朗了,却是脾气性子越发古怪了,除了见着武弘文还有好脸,便是见着孙子孙女都是面色阴沉,言语刻薄。
尤其对武馨安,那是当着武弘文的面都要骂的,武弘文有心想给女儿庆生,又怕老娘出来搅局,到时候惹怒了安安,又是一桩事儿,他如今只盼着家里安宁度日,见小程氏对安安的生辰是只字不提,女儿又没那心思,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着女儿的心意了!
武弘文说罢起身去到里头内间,不多久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这是……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早就应当给你了,不过……总归是为父私心,想多留些你母亲的东西在身边……”
说着让武馨安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串珍珠的链子,珍珠品相并不好,色泽也是微微泛黄,武弘文看着那一串珍珠甚是怀念道,
“你母亲当年的陪嫁已是典当干净了,这一串珍珠是我从当铺里赎回来的,一直放在身边……”
说到这处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就这么一样东西了,你……你好好收着吧!”
武馨安点头收下了珍珠链子,武弘文又给了她一张银票,上头是五十两的面额,
“即是要在外头游玩,不能少了银子,这银子拿去用吧!”
武馨安谢过之后收了银子,待得她离开书房,武弘文却是呆坐在房中许久……
待到六月初六这一日,武馨安领着一院子里的人都出了门,连阿黄也牵上了,关妈妈有些不放心那狗窝,武馨安却笑道,
“妈妈放心,这可是在大宅子里呢,又有看家的护院,再说了,哪有贼进屋不偷金银首饰,专偷狗窝的?”
左说右说,终是说动了关妈妈,一院子的人都出了府,坐上马车直奔秦淮河边,待到了码头自有包好的船等着,却是一条两层的画舫,上头早有人备好各式瓜果零嘴儿,又有专司做饭的厨娘,一众人只需游玩耍乐便是了!
武馨安身边仍是带了钱枫与王勇二人,却是给他们在下头另开了一桌,上头便是女眷,放了阿黄在船上东嗅嗅西闻闻,时不时还探出狗头打量着水面,对着水里的鱼儿狂吠,吓的知袅忙过去守着它,生怕它一个想不开跳了水!
此时六月初,金陵城正是炎热时,出城坐在这河船之上,便有河风吹拂,立时暑意顿消,身上汗意全无,再来上一杯冰冰凉凉的玫瑰冰饮子,一口下去那是从头顶心凉到了脚底板儿,再往那软榻上软软一躺,那当真是想躺到地老天荒也不要起身!
关妈妈坐在二层的船栏边,一面摇着手里的团扇为武馨安驱赶时不时骚扰的飞蛾、蚊虫,一面看着武馨安那似越发肖似生母的脸,看着看着便眼圈儿一红,
“大小姐若是见着小小姐如今这般模样,必是说不出的高兴呢!儿的生日便是娘的难日……想当年……”
关妈妈取了帕子按了按眼角,
“……当年大小姐生产时,那一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热……大小姐浑身上下便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那般的拼了命……却是生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姑爷又在科场上……”
程家那处,关妈妈想回去求救,只大小姐是个性子倔强的,硬是拦着不让她去,就这么硬挺着,孩子是生下来了,可这命也是丢了一大半了……
“……那血呀……老奴是一盆一盆的往外头倒……身子亏了想再养起来便难了……大小姐日一时不如一日……”
到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关妈妈再想当时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这厢伸手抚着武馨安的头发,目泛泪光道,
“这生儿育女便是娘奔死,儿奔生,大小姐可要记得亲娘的恩情呀!”
武馨安点了点头,心绪有些低落,暗暗道,
“我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命,一个娘,二个娘都不长命,难道我当真便是那克母的人?”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却听那河岸边上传来的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知袅探了身子四处观望,却是回头冲武馨安笑道,
“大小姐,那楼上有人唱曲儿,我们叫两个到船上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