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同守一一并走出来。
“你唉。”守一第不知道多少次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行了。”漱玉驻足道“你回去吧,谢谢今天陪我来。”
“你”守一背着手,转身瞧她老半天,又长长的“唉”了一声。
“我心里有数,不会吃亏的。”漱玉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只怕你心里的数都是对别人,从不是对自己。”守一思忖道“不然我去问问方才那美娘子,这里还缺不缺打杂的,我也在这里寻个差事做,好看护着你一点儿。”
漱玉默了片刻,“女儿在这里卖身,父亲在这里打杂,听起来太背德了,不行。”
“”
本来还不觉得,被她这么一形容,反倒变态了起来,守一恶寒道:“但我跟你又不是真父女”
“你我二人不能都在明处。”漱玉正色道“总得有一人在暗处,万一明处那人出了什么事,暗处那人还能有所动作,不至于一点儿余地都没有。”
这话倒是实话。
守一踯躅许久,别无他法,点头道“好吧,我走,但我会定期来瞧你。”
“多谢。”漱玉微微一笑。
守一离去,漱玉没有立刻去找内务管事,而是在旎芳阁的大厅里信步闲逛。
作为未央都里的花楼魁首,从前她还是岑澈的时候便来过,但她往往探得消息便快去快回,故鲜少细细观察过这楼里的装潢。
耳畔萦绕着似有若无的低语调笑和丝竹之音,并不显得喧闹,旎芳阁的雅间众多,私密性极强,外面大堂的人反而稀少。墙壁上挂着一些装裱精致的字画,漱玉驻足以望,其中一幅上以豪迈遒劲的笔锋临写了唐代戎昱的诗。
“汉将归来虏塞空,旌旗初下玉关东,高蹄战马三千匹,落日平原秋草中。”
漱玉下移目光,落款处有红色的印章,名讳为“践尘”。
墨宝如此出众,倒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熏香暖室,莺歌燕舞,却挂着一首苍凉的诗,还挂在这样显眼的位置,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漱玉眯了眯眼,正若有所思。
背心忽的发烫
漱玉猛然一怔,她固然武功丧失身体衰颓,但藏在身体里的警觉六感都尚在,那是常年游走在边缘地带刀口舔血后养成的本能,宛若密林中肉食动物的天性,隶属于捕猎者的天性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被人盯上了可是是什么人追兵还是薛宛舟的眼线又是敌是友呢她不假思索的握紧了拳头,先前拆下的缠丝莲的银簪藏在袖中,此刻巧露锋芒一点,紧贴着她的指缝。
那人迅速迫近。
漱玉蓦然回身,眼前一晃,对上了一个高大而修长的身影。
上段铜冠垂缨,箭袖护腕,下段乃一袭玄青相间的袍子配赤金麒麟双铊革带,贵不可言,他显然很明白自己长了怎样一张掷果盈车的脸,长发中编了几股辫子垂在肩头。有那么一个瞬间,漱玉有被对方身上强烈散发出来的某种气质晃到眼睛,她想昨天晚上,在烈火燃烧的院墙外,对方似乎还不是这副德行,大抵是因为天昏地暗对方又收敛着,可一个人,一个男人,不说不能够,至少不应该这么丝
那个字眼漱玉没有在脑海里说下去。
未央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