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来得有些意外。
据说是三个守卫的兵丁,夜晚看守钱库时玩忽职守,在门口吃烧烤,结果木炭屑吹到了钱库,点了其中存放的一些布帛,天干物燥,等发现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虽然极力抢救,却依旧将钱库烧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铜钱、银两不怕高温,可是这场大火,许多铜钱已烧得乌漆嘛黑,上面的字迹难以辨认,还有一些是知府衙门采办的丝绸、布帛等,这些毫无例外的烧成了灰烬,清点损失后,这场大火烧掉了将近十万两。
知府谢愚一怒之下,将那三个开小差的官兵关进大牢。
可是损失已经造成,问题依旧没法解决。
兑换工作不得不暂停。
如此一来,城中那些没有来得及兑换假钱的百姓,纷纷聚集到知府衙门口,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谢愚不得不亲自出面解释,说三日后重开兑换点,确保大家手中的假钱,都能换出来啊。
私下里,却又找范小刀、赵行求救。
“本来就还有将近四十万吊的缺口,之前那些钱已经兑得差不多了,两位可要帮帮我。”
“大牢中还关押着不少江南铸币局的人,不如让他们重新开两炉,将那些烧毁的钱币回炉重铸,倒也能解决一部分燃眉之急,至于其余的钱嘛,城中还有不少富户,大人不放效仿一下我们之前的作法。”
谢愚道:“你要我去勒索他们?”
范小刀道:“那倒不是。大人可以先向他们‘借’些银两,等财政宽裕了,再归还他们。”
江南富商多。
以谢愚身份,找他们“借”些银两,帮知府大人度过难关,谢愚承情,将来有机会遇到朝廷的采办、兴修水利等工程,再想办法让他们把钱赚回去便是,谢愚久居官场,深谙此道,解决这十万两,并非难事。
谢愚又道:“怕是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谢愚道:“如今陛下六十大寿将至,本来采购的一批寿礼,还有进贡的东西,都在钱库里,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寻思着,江南铸币局重铸的银两和铜钱,能不能先拿出一部分来,把这些窟窿先堵上?”
范、赵二人闻言,默不作声。
本来就有四十万吊的缺口,若再补上皇帝的寿礼,那短缺的银两,可就大了。
赵行不想管了,反正这件事跟六扇门也没什么关系,于是道:“大人,您是父母官,这种事情您来做主。”
谢愚闻言,呵呵一笑,“这不是先跟你们商量一下嘛,若没意见,那就先按这个办了。”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知会一声。
毕竟人家是金陵知府,正四品的官职,六扇门只是他下面的一个衙门,哪里轮得到他们提意见?两人来金陵,本就是奉了太子命令,来调查假钱案,可是调查到现在,反而却将太子也牵扯其中,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已是夏六月末,铸币局案子将近过去一月。
朝廷派来的钦差,还没有抵达。
若是快马加鞭,从京城到金陵,少则三四天,多则六七天,但他们在路上足足走了将近一月,听说已到淮北一带,毕竟是皇差,每抵达一州府,当地的父母官免不得要接风洗尘,吃喝几日,再摆酒践行,临走在装得满满当当,如此往复。听说,刚出城时,四位钦差只带了百余人,可出了山东界,钦差队伍已达到了三四百,多出来的都是临时雇佣的车夫,车上装得都是各地府衙老爷们的拳拳爱心。
一行人南下,赚得盆满钵满。
可范小刀却为假钱的事犯愁。大火烧毁的铜钱,已由铸币局重新回炉,出来的钱虽是崭新,可是却损耗了将近二成,加上谢愚又从中支取了十万吊,缺口已经达到了五十五万吊。
重开兑换点后,每日依旧有不少人前来换那些铁锡钱。
大部分的假钱虽是在金陵流通,但也有不少流通到了邻近的州府,这些人得到消息相对滞后,不过也逐渐过来兑换。很快的,从黑水市那些人手中榨来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可前来兑换的人,每日依旧络绎不绝。
而且到了后面,人虽然不多,每日却出现几笔大额的兑换。
范小刀觉得奇怪,按理说,持有大额假钱的,应该会在贴出告示第一时间内来兑换,为了前面十来天没有来,反而到了后面,当都是零星的兑换时,这种大额兑换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赵行道:“除非这些人手中的假钱,本来就是铸币局出来的,并没有流通到市场!”
范小刀气得直骂人,“这群混蛋东西,本来我们为了防止百姓上当,出于好意,用真钱回收假钱,这些人却干脆用假钱来兑成真钱,看来,除了黑水市的那些人,市场上还有一批人,在暗中出货!”
赵行道:“应该很快有结果了。”
果不然,半个时辰后,顾大春前来回话,“这两日,我们跟踪了几个百两以上的大单,有大约七八个人,每次都带着五十吊到百吊左右的假钱,在城中几个网点兑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二人。
幸亏当初留了个心眼,在兑换之时,都留存了记录,兑换人在以铁锡钱兑铜钱之时,都留下一个存根。本来,这些人若每次兑换几吊钱,行迹隐秘,也极难发现,可能最近到了尾声,他们也知道钱库失火,这几日加大了兑换额度,引起了六扇门的警惕。
果然,这半月来,由这八个人经手兑换的金额,已达到了两万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