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飞沙走石,风景如塞北。
悬空的黑灰色漩涡由枯叶盘旋形成,光线射到这里立刻作废,偶尔一群生灵出没于明暗交接之处,还没有看清楚,视觉接触到的仍是适才荒芜。
无垠天地间,到处是云翳,是落木,是尘沙,彻彻底底的阴暗幽深,除此之外,唯有一座不起眼的逆旅,坐落在光线难以涉及的灰色地带。这家旅馆,难道是沙漠中绿洲所在错,陈铸此刻坐在酒坛正对面,一滴酒也不敢沾
魔村险地,每一片叶,每一滴泉,每一道风,每一袖云,都足以致命。
陈铸紧张地瞄了一眼一旁的解涛,美人还是那么阴柔地听着他对面一枭述说的一切,偶尔会回看陈铸一眼,仿佛在嘲笑他的胆怯。他陈铸怎么能丢了金南前十的脸,立即收起忐忑,假装无所谓,伸长脖子去眺望屋外散步林间的轩辕九烨。他们三人,是这次南北前十与魔门合作的先驱,今天,正是要与魔门六枭做一次正式会晤,商议如何改变现今黔西大局,打断林阡的势如破竹,给他一次失败的经历。
轩辕九烨,竟然好像特别喜欢这里的景物,因而会时不时去拾捡地上不同颜色的叶子,面色平静也温和,可是,世上最表里不一的人,一定是他轩辕九烨。陈铸想,有些蹊跷,何以上天要把这么好的容貌分配给这么一条毒蛇让他在杀人的同时,使得被杀的那一个,叹他天骄一剑、冠绝古今,叹他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却也同时会叹他,错生成这样英俊魁梧,也剑眉星目。此刻,轩辕颀长的身材后面,是一道淡淡的却令人怖惧的影子。陈铸眯起眼睛看,他又在伸出手指来刻画黔西这一片苍莽森林的轮廓,乖乖,好修长好漂亮的手指,也就是这个人的手指,在拨弄着太多人的人生。陈铸的脑海里不禁只剩下两句话,一个,是林阡的“抗金联盟,牢不可破”,一个,是轩辕的“林阡能扭转胜负,那么在战争之前,先将林阡解决”。轩辕的意思太明确,即使放弃其余一切,也要把林阡一个逼上绝路,换句话说,除去林阡一个,就足够。
黔西魔门,接连三个月都令人失望得很,自战事爆发以后,六枭节节败退,地盘锐减,败局已定。金人尤其不解为何那邪后和诸葛其谁,节骨眼上还同时闭关去修炼,另外四枭,虽然平时为非作歹惯了,失去了他二人领导,又岂可能是抗金联盟诸将对手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白送林阡凤箫吟牛刀小试。
陈铸叹息,看得出来,凤箫吟在林阡身边缔造她功业的时候,脸上的笑属于一种自然真切的享受,可是,也未免太荒诞,陈铸实在猜不透天意我大金国的公主,怎么竟会先是抗金联盟的盟主
魔门六枭一个比一个不守时,明明约定在林美材出关的这一天午时相聚,然则准时被慕大慕二领进魔村的轩辕、解涛、陈铸三英,在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后,眼前不变还是这两枭。
陈铸简直可以把慕大的话倒背如流,他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一直在说同一件事“我慕大这几个月,被盟王纠缠太紧,我的势力,原来这么大,现在只剩这么大了”每一回,他都要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馒头来,给他们比划他原先的势力像这馒头一样大,然后啃上一大口,说明一下现在他势力的情况,这番举动,摆明让陈铸看了很受伤,一个时辰了,陈铸觉得自己快成饿殍了,却哪里敢吃魔门的东西
慕大显然是吃惯了人肉,吃起馒头来都会自动产生出嚼人肉的声响。陈铸看见他,就会联想到神兽猰貐。人面牛身、兽性食人的慕大,搞不好就是猰貐变的,陈铸径直走神,浮想联翩可惜得很,慕大浪费了这么慑人的外形,三言两语,就暴露出他的卑下浅陋。
慕大身边还有一头庞然大物,其形其貌十有八九真就是貔貅。陈铸略有耳闻,墓室三凶各有一头作风酷似自己的宠物,乃行凶必备,黔西一带,恶名昭著慕大有食肉貔貅,慕二有吸血蝙蝠,慕三有闪电貂,作恶时如影随形,主仆一同完成对猎物的分享。今日一见,发现慕大果真对其貔貅爱护有加,同桌同榻,虽有人兽之别,却如兄弟情深;貔貅对慕大也尤其依赖,极端护主。
慕二一直话少,不是因为慕二内向,慕大青面獠牙更像兽,慕二却好歹是人模人样,他虽然也遭遇了抗金联盟的打击,却远不像慕大这般窝囊、缩在麾下的后面只图自保,慕二毕竟还身先士卒和抗金联盟正面冲突过数十次,但结果,是慕二得到了鼻青脸肿的代价,说话已经有些吃力。
“老二可怜啊,前几天,先是被吴越逼上绝境走投无路,还在绝路上被越风打得满地找牙,不过,我特别不解,盟王为什么光击溃你却不擒你走呢不公平”慕大大叹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