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搞研究出身的,很重视资料的整理和归纳,就像那个规规整整的大书柜一样,路明非的各种资料也捆成几个文件夹放在他自己屋里的小书柜里,出生证、毕业证、获奖证书、独生子女证甚至还有日记本…
他本地出生本地长大,高中时去叔叔婶婶家寄宿,有一个堂弟,上了本地人都说是贵族中学的仕兰中学,但成绩还是不成,最后随便上了一个二本学金融,成绩一般,没有挂科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毕业答辩卡着边缘线及格,如今大学毕业,在家待业。
“还真是平平无奇的一生啊!”路明非忍不住感慨,不过他本该混成这样。
平凡是一件平凡的事情,但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平凡。
昏黄的路灯照在窗玻璃上,树影摇曳,院子里种满了悬铃木。
路明非心里一动,推开窗户,果真那根横斜的树枝就在窗台前,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秘密通道。
他废了好大一股劲才降落到地面上。
晚风习习,他在院子里溜溜达达,惬意得很。
院子并不是他们家的,而是这间研究所的,六七十年代的老楼,苏式风格,三面围起,中间留作庭院,院子里铺上水泥板,留出几十个洞种上悬铃木,夏天树叶密的时候,下雨天不用打伞,乘凉也很好,风从远处带来响亮的蝉鸣,几面窗前还亮着灯,多数人应该都熟睡了,这种冷门的考古研究所家属楼,多的就是老学究和老爹这种学术怪咖,几乎都不熬夜的。
他忽然站住,转过身来,看向一个漆黑的水泥门洞,“谁?”
那人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大晚上的不睡,给你妈逮到你就完了你。”
“老爹?”路明非盯着路麟城,“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下来抽烟,”路麟城身上果然有淡淡的烟味,“别跟你妈说,唠叨!”
“对了,你妈说你最近又做梦了,严不严重?”
路明非点点头,“梦特别真,有点搞不清自己是谁,我感觉现在的我是假的。”
“假个屁!”路麟城狠狠的拍了一下路明非,然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自己的鼻子,“你爹我,还记得吧?”
“你和妈我当然记得,就是有些事有点模糊。”
“我那同学是靠不住,最好换个医生看看,神经类的药吃错了反而更麻烦。”路麟城淡淡的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烟味,“走,既然下来了,咱爷俩就走走。”
父子俩沿着研究所大院的外墙溜达,记忆中郁郁葱葱的麦田现在全推了,几十台打桩机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一街之隔简直是两个世界,这边是红砖围墙的研究所,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那边却在大兴土木,俨然是要建一座新的城市。
“等那边商品房建好,我们这边也得拆了,所里的人都说会有拆迁款,钱不少呢。”路麟城悠悠地说,“不过研究所就得搬很远了,可惜了这么安静的一个地方,是个做研究的地方。”
“可惜了。”路明非说,“臆想症难治吗?”
“别瞎想,小灾小病,”路麟城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剑道馆那个小哑巴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们毕竟是华夏人,总和那帮鬼子有点民族仇恨,你们俩个不般配。”
“对了,你小子还记得人家那个小哑巴吗?”
“小哑巴?”路明非有些愣住,心里快速闪过一个名字,但他没有说出口。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路麟城说,“反正你和那个小哑巴就不般配,放在抗战时期,那就是要杀头的!”
“真不记得了,爸你能给我讲讲么?”
路麟城迟疑了片刻,“不就是你们那个剑道馆馆主家的女儿吗?说是你们仕兰中学的校花,可惜是一个小哑巴,不会说话,叫上杉绘梨衣,你和她从小就青梅竹马。你就是上了人家的当,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其实人家对你的偏见大着呢!不过她就算想进我们老路家门我也不能让她进!当年他们那群鬼子在我们这烧杀抢掠那么祸害,我也对他们有偏见!”路麟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想继续说下去。
“绘梨衣...”路明非沉默了。
路麟城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反正你也不记得人家小姑娘了,这件事就这样吧,说不定你在哪一天就遇到一个更好的呢?”
“我觉得你那个同学,陈雯雯就不错,看着就挺文静的...”路麟城的话还没说完,路明非连忙摆了摆手,“我不喜欢她的性格,我喜欢直率一点的。”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老爸你就放心吧!”路明非拍着胸脯说。
看着路明非脸上的自信,路麟城突然觉得这个臭小子似乎要搞什么事情出来,他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问道: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个小哑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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