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被打穿,本人也负了伤,这才换了别人殿后。
否则以他这个负了战伤的身体,在追击中恐怕很难活下来。
这算不知不觉捡了条命。
至于洛哩口中的刘蛮子,自然是刘承宗。
只不过这个蛮子并非指刘承宗野蛮到穷兵黩武,而是南蛮子的意思。
早在南宋时期,各国在中原四战之地抢夺正统,便有了北人将南人称作蛮子的蔑称。
到了明朝,朱元璋那一票淮西兄弟显然符合蒙古人眼中‘南蛮子’的定义,而蒙古人也非常符合明朝人心里蛮子的定义。….
大家就进入隔着长城互称蛮子的幼稚时代。
都是蛮子,谁也别嫌弃谁。
两人寒暄几句,洛哩便自仆役怀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固鲁思齐布,道:“九贝勒的信。”
固鲁思齐布展信,片刻就挤起眼来:“我就八百人,还兵分两路?”
信上面用回鹘式蒙文写着多尔衮的命令,让其兵分两路,先遣一部率先渡河探路,固鲁思齐布则留守北岸,监制舢板浮桥,以助大军渡河。
固鲁思齐布的面色难堪,按理说,哈剌慎部骑兵应该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监造浮桥的事儿,则由稍稍落后的嫩江科尔沁汗巴达礼负责。
毕竟巴达礼的兵多,哪怕修桥也能修得更顺当。
“只能分了,土默特的卒子像狼一样撵着九贝勒,总不能在北边交战,杨蛮子从北边抽了一万多户进鄂尔多斯,北边没人,抢都抢不到粮。”
洛哩说着看向固鲁思齐布:“这事兄弟也帮不上忙,我得到的军令是帮你看着东边……不论如何,多长个心眼儿,这次的敌人不一样,都他妈疯子。”
说起一路所见所闻,洛哩已经不是后怕了,而是没完没了的害怕。
他在阴山与狼山以北,所过之处见到的并非仅是漠南荒凉的戈壁与草原。
而是在戈壁滩和草原之间,沿着海子与河流,修造出的一道道水渠、开垦出的一片片农田,在那些农田周围还有大队人马生活的迹象。
他们挖了井,修了很少的地窝子,还有来不及拆走的牧场围栏和砖厂窑厂。
洛哩认不出农地里种植着什么样的庄稼,他只是潜意识对那些农田感到害怕。
因为林丹汗向西败逃时,他就在抵达宁夏前夕脱离队伍,逃回东部转投后金,当时走的就是这条路。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这里一片荒凉,到处是黄河改道留下的烂河滩,可没有水渠和农田。
显然这些东西是刘蛮子的兵抵达之后,才开始修造耕种的——他们才来了仅仅一年!
这些变化很重要,但对战争来说却又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些‘遗迹’,表达出漠南都督府灵活的态度。
他们花了大力气在荒野中开垦农地,在河流间修造灌溉田地的水渠,却又在战争来临前的第一时间全部放弃,人畜统统迁往别处。
他们既不像大明那样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失败,把官员、军队和人口锁死在一座城池里。
可他们的军队也没有离开归化城,反倒在阴山北麓处处邀击,以极大的热情拖延他们的进军速度。
这又不像林丹汗,悲观到尚未交兵,因为没做足准备干脆带着汗庭游走。
那些水渠遗迹和农地里长势良好的庄稼,以及阴山北路出击的漠南军队,无端给洛哩带来一种可怕的猜想,就像是一种宣言,好像在说:你们终将离开,而我们扎根于此,还会回来。
这种猜想,让他对此次战役产生很多不好的联想。
就比如,他们能否在多尔衮的率领下,于断粮之前抢到足够回归的粮草。
又或者,当他们今年回到沈阳,明年再来的时候,这片已经长出不少庄稼的土地上,会不会再长出几座堡垒。
这份忧虑同样感染了固鲁思齐布。
他拧着眉头,将军令牢牢攥在掌中,缓缓摇头道:“若是如此,恐怕今年就是进攻漠南,最容易的一年了。”39314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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