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为甘州之役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发兵向北。
屯田中旅帅莫与京,率和硕特、察哈尔二营四千余蒙兵奔赴北方,在距离镇夷千户所仅有五十里地的盐池驿安营扎寨,先后在戈壁中攻陷八里墩、三十里墩,将黑水西北的明军据点尽数拔除。
然后和硕特营的骑兵下马,拿出携带的工具开始拆除边墙。
这一幕被冒险渡过黑水探查情报的镇夷旗军亲眼目睹,消息很快送至镇夷千户所,转而沿黑水飘向东南,进入李鸿嗣精心营造的防御阵地。
他们为何要拆毁边墙?
一个可怕的念头萦绕在李鸿嗣的脑海中:难道元帅军打算再一次进入荒凉戈壁,长途奔袭绕过他?
刘承宗擅长千里奔袭,这事儿它对谁来说不算秘密。
毕竟奔袭算是个明末流寇的公共技能,有能耐的叫奔袭,没能耐的叫流窜,反正没有一双铁腿的人活不到崇祯七年。
但李鸿嗣觉得这事儿不对,都是外乡人,凭啥他不认路,刘承宗却敢蒙头在戈壁荒漠到处乱窜?
李鸿嗣不认路,但他手下和身边的友军将领有认路的,镇夷游击唐明世就是个认路的,对镇夷旗军的报告嗤之以鼻:“他们就算脚力好,在大漠里撑死一天走三十里,绕到甘州北边五百里路,半个月肃州早没了。”
唐明世断然摇头道:“副帅放心,叛贼绝不会从大漠绕路,倒是要小心他们在黑水上游拦河筑坝。”
李鸿嗣将信将疑地点头,内心不太认可唐明世的想法。
倒不是他对唐明世有什么看法,实际上他非常清楚这位唐将军在忠诚勇敢方面过人的天赋,只不过他是凉州卫基层世袭武官出身,功勋跟李鸿嗣一样,全是在陕西得的。
任职镇夷游击以来,唐明世跟甘肃众多将军一样,都拥有在宁夏、延绥等地丰富的作战经验,偏偏就是没在甘肃打过仗。
他抬手对家丁下令道:“把林参将请来。”
甘州路参将林成栋,是李鸿嗣身边最有经验的人,一方面此人是西安府武举人出身,另一方面林成栋参加过截击察哈尔部的战役,确实在甘肃打过仗。
不同地域有不同的环境,总有些地利是直到打完仗才能为将领所知道,因此李鸿嗣更重视林成栋对军事上的建议。
近日以来,林成栋吃住都扎在最前线被干渠、壕沟包裹的营地里,忙着检验这支军团的火器装备,情况谈不上太好。
火箭老旧失效、重炮车辆老化、轻炮粗制滥造、火药调配不均、炮弹大小不一……军备几近废弛。
三个营的司兵官被林成栋砍了十八个,无头尸身推到营外,脑袋全血淋淋地挂在辕门上。
司兵官是队级士兵官,跟管旗鼓、号角的一样,每队都有一个,负责掌管军械。
林成栋知道,军备废弛是整个明军都有毛病,大环境如此,那些司兵官虽然身兼职责,却也束手无策,按律当斩,但有情可原,罪不至死。
但这支由三地征调来的军团军纪松垮,士兵军官都普遍有一股子骄兵悍将的情绪,实在是带兵官不能杀,林成栋才把司兵官当作整肃军纪的口子。
啥叫骄兵悍将,就是求速胜,人们渴望去前线冲锋杀敌,但渴望来源不是胜利,而是这帮人没打过仗,吃不了等待战争的苦。
不愿日复一日挖壕筑垒,不愿做所有疲惫、重复而为取胜所做的准备,就想简简单单冲上去打。
林成栋知道这种情况,真让他们冲上去打那就是送菜,稍稍遇挫就会迎来一场大溃……更何况,他们这支凑出来的军团在将校层面互不同属。
李鸿嗣是肃州路守将,镇夷游击唐明世是肃州路的游击,俩人是一个防区但此前素未谋面;林成栋则是甘州路的参将,他的主帅杨嘉谟正在张掖统筹各项军备物资、为前线筹谋预备兵力。
这种配置,就算都是精锐军队,有十成本领恐怕配合起来也就只能发挥八成,更别说绝大多数士兵都没有参战经验了。
收到李鸿嗣找他的消息时,林成栋正在接收一批从甘州诸卫运来的火炮,用三位新铸的大将军、二十二门小灭虏炮,换下了不堪使用的两门大佛朗机和十二门涌珠炮。
将新旧火炮完成交替,派遣亲信跟随甘州过来的民夫队送回甘州,林成栋这才翻身上马,去往中军营寻李鸿嗣等人。
到了中军营听镇夷所旗军说明情况,(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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