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多人的正常行军,对巴图尔珲台吉来说除了重炮输送需要学习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直到刘承宗传令全军需要加快速度,所有的卫拉特贵族都被吓着了。
急行军他们不是没见过,蒙古马队本身就是急行军的行家,但是向着‘胡人到此下马’的嘉峪关,那座从未被人攻破的雄关急行军,士兵们却无比兴高采烈……谁也没见过。
元帅府的嫡系五营近两万军队,在这条路上过得可谓是吃好喝好,一趟行军路走下来,沿途几个屯牧营的牲畜,除了留着下崽子的,几乎都快被他们吃光了,要不是高山融雪,就连河水也要被他们喝断。
巴图尔珲台吉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军队放着如此的神仙日子不过,却火急火燎的要往嘉峪关赴死,如果元帅府的军队有这么高的战斗热情,他们为啥要到青海这个来呢?
其实不光巴图尔珲台吉不明白,就连刘承宗也不太明白,他下令速进是为了不耽搁时间,庄浪河正在对峙,临洮府的会战也即将展开,他越早抵达嘉峪关,张天琳部就能越早行动,分散敌人在两处战场的注意力。
元帅府的军队并不是总有这么高的战斗热情。
就在军队从西宁、新城开拔的时候,刘承宗还专门召集军中掌令官,让他们注意军中士兵的心态,要告诉他们此行的正义性。
开始慢慢走的时候军队的士气不低不高,唯独下令急行军,人们反倒都振奋起来了。
刘承宗也是召集部下询问之后才知道咋回事,其实说起来原因挺好笑,就是因为士兵终于离开了河湟。
不是为了打回家乡,而是随着离开河湟,他们作为元帅府士兵那种人上人的感觉又回来了。
河湟挺好,但河湟均田丰收之后的几个月,元帅府的士兵除了河湟本地人,都活得很憋屈。
均田之前,河湟的老百姓既患寡也患不均,元帅府士兵尽管没啥军饷,但每人手上都有够好几口子活命的粮,哪怕没仗打,他们都能靠口粮养活全家人还能接济别人。
大元帅府的士兵是天底下最骄傲的军人,哪怕降兵走在路上都挺胸抬头。
但均田丰收以后,心理上的落差就来了,人人都过得好了,家家户户都有了几乎吃不完的粮,拿着余粮卖给元帅府,又有了花不完的银子。
元帅府的士兵们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粮食好像也没那么多,银子就更少了,抛头洒血不如在家种几亩地。
人们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可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他们造反就是因为自己活不下去,如今看见元帅治下百姓活得高兴,他们也打心眼里高兴,但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他们不怪大帅,大帅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不论任何时候,士兵的粮饷从来没断过,但确实不少人都产生了解甲归田的想法。
好在时间没有长到让他们下定解甲归田的决心,毕竟这帮外乡厮杀汉确实不太会种地。
这种落差直到进入屯牧营和土司的领地,才终于消失,这边人虽说日子过得也不错,但畜牧业为主,粮食在这儿依然是稀缺的硬通货,他们固定的身价再次倍增。
人们这才猛然惊觉,天底下不是哪儿都像大帅治下的河湟一样,他们要去甘肃,甘肃还没有均田,那里的百姓依然在刁民的统治下活得很苦,他们将再一次在翻云覆雨间改变一切,享受人们的爱戴。
攻破嘉峪关,他们依然是受人尊敬且骄傲的战士。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与小心思,元帅府前往嘉峪关的五营军士无比振奋,人们在烟尘纷起的戈壁行军中干劲十足。
当人们抵达肃北,刘承宗终于下达命令,数以千计的塘骑在戈壁山谷间交替穿梭。
简单口令随塘骑的黄色令旗与赤色棉甲在马背上奔驰,它们带着戈壁沙丘的扬尘,在消融的雪山峡谷回荡,穿过一望无际的盐湖和奔腾的融雪河畔,最终清楚地传进张天琳的耳朵里。
口令只有四个字:“进军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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