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
当一阵炮弹砸在阵中,士兵们想要在炮弹间隙打个盹,才刚闭上眼另一阵炮击已经来了;可当他们瞪大眼睛想要等待下一阵炮击时,却又会出现整整半个时辰都没有炮声的情况。
战争的过程,就是等待。
等待下一次炮击、等待下一次进攻。
在漫长等待中,士兵的士气被缓慢消磨,不过刘承宗至少帮了贺虎臣一个忙。
那匹被炮弹打死的马,让士兵们混水喝了碗聊胜于无的肉末汤,幸好河湟谷地遍地沟渠,还有近在咫尺的湟河,不过即便如此,贺虎臣也知道自己的部下撑不了多久了。
他从来不知道,汉人加上蒙古人和西番人,会成为如此奇怪的组合。
整个夜晚,除了炮击,最慑人心魄的就是军阵四面八方,随时会有一个角落响起蒙古人诡异的泛音、西番人离奇的请神,还有汉兵吓人的唢呐声和战车碾过大地的声响。
当他们的士兵惊慌失措的拿起兵器准备应对袭击,外面又偃旗息鼓,寂静无声。
好不容易等人们放松了,噼里啪啦一阵铳响,特别大的铅弹有可能会打中人、也有可能打不中人。
但不论打中打不中都非常气人,因为遭受射击的军士纷纷报告,每当他们还击,从来没有听见过敌人中铳的声音。
那大铅弹至少是从一百五十步外打过来的。
简直要命了。
贺虎臣在军中转了一圈,回到右翼的中军,对儿子贺赞道:“不能等到早上,士气不足以据守,要想办法突围了。”
贺赞前天夜里就带着家丁为父亲值夜,就昨天上午睡了一个时辰,到这会儿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听见贺虎臣说话,迷迷糊糊的本能回应道:“父亲说的是。”
等他反应过来,才一下子清醒了,道:“父亲说什么,突围?”
如今四面都是敌人,这不是个突围的局势啊!
就算不看近前,往远了看,西边是刘承宗的正面阵线,突围难度很大;东边即使突出去,还有那支袭击他们大营的马队,等于要突围两次。
南北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山岭,就算白天也很难从山地突破,夜晚往山里钻,天亮这支军队都不用敌人打,要么挂树上要么掉山崖,自己就没了。
这么个局势,贺赞问道:“往哪里突围啊?”
其实贺虎臣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突围,他的决心与自信已经在三番五次出错中消磨殆尽,如今正是举棋不定的时候。
贺赞这么一问,他又怀疑自己了。
轰然间,又是一阵炮声在河谷回荡,数颗炮弹落在阵中,一颗炮弹距正在对话的贺虎臣和贺赞仅有数步只遥,砸在地上掀起的土块甚至打在二人脸上。
还没等他俩猛然一惊的情绪中缓过来,营地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中炮了,而且还没死。
被铳子打中没死,绝对是运气好,但是被炮弹命中却没死,没人知道这究竟该属于运气好还是不好。
运气好的话,会痛苦很久,最终落个残疾;运气不好的话,白折腾好几天,最终还是会死。
贺家父子俩也顾不上说别的,循声跑过去,发现许多军士聚集在伤兵附近,那是一名军中抱鼓手。
他的小鼓被炮弹砸烂,胯骨也被砸穿,贺虎臣刚凑上去,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那名抱鼓手看见他,突然像神明附体般充满力气,在地上扭动着爬过来,狠狠攥住他的甲裙下摆,边说边抽动:“帅,帅爷,把我带回,回中卫!”
贺虎臣连忙蹲下:“回,回中卫。”
抱鼓手艰难地扯着脸笑了,缓缓撒开手。
还没等贺虎臣再说什么,军阵西北角突然又传来蒙古兵低沉的泛音,伴着高亢的唢呐声,夜幕里一片排枪声响起,打断了人们对这个没救的伤兵的安慰。
随即短暂的战斗开始,人们将火炮向黑暗里开火的地方开火,一片散子和铳子回敬过去,贺虎臣也赶忙回到中军,生怕这是敌人大举进攻的先兆。
可这又是一次佯攻,短短片刻之后,外面重归宁静。
等贺虎臣再走去找那个伤兵时,发现士兵都在原地站着,就连见到他也没有行(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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