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伍维藩,后来有贺虎臣,大军过境,都不必出击就把他们吓散了,四散小贼无力攻堡,为口吃的他们能干啥?”
“要么当地土贼流贼都被赶出去,且不出现新贼;要么官军官府都被赶出去,没有新军入驻。”
“否则这种兵过贼来的地方,唉……”
杨耀说着朝地上啐出一口,抬脚抹了道:“旱灾跟人比起来,算个屌。”
刘承宗觉得杨耀形容的不对。
应该说旱灾很可怕,但旱灾之下的人更可怕。
这一带仍是山区,最近的小河要绕两座山峁,刘承宗担心过去再把小河喝断,便两营分哨驻扎在方圆八里十几个荒村。
河断了水还会来,但会耽误时间。
所以哨哨隔山沟相望。
人多了麻烦事就多,单取水一项,村庄就已无法满足。
通常情况下,村庄普遍只有一口井,指望一口井吃用,等到天黑也吃不上早饭。
杨耀说这两天,庆阳府落草的、造反的首领都会过来拜见,刘承宗也没啥事,就在村里转悠着跟百姓搭话。
陆坪剩下的百姓本就不多,敢跟他说话的更少,只有个看着七旬往上的老爷爷,搬小凳摇小扇,坐在门口纳粮,不怕他。
刘承宗也扯了个小凳,坐在边上问:“老爷子不怕我们这些人?”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奇道:“诶,这后生咋光张嘴不说话嘛。”
刘承宗又大声问了一遍:“你不怕我们?”
“怕,可怕不怕有怂用嘛,树下那家,老王八可抠,死得比我早,他家后生怕,贼来的时候跑了,没赶上吃口热乎饭,死在后山。”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又指向旁边一个空院子:“那户姓齐,去年外边打仗逃过来,不怕贼,吃了口饭,跟去打县城死城外了,婆姨带娃去北沟林子上吊。”
“怕不怕都没怂用,我七十八了。”
老爷子抬手比出个数,朝刘承宗笑笑:“重孙都死净了,你们延安人来庆阳,一趟趟地,来一个住一宿,早晚我们都死净。”
刘承宗跟老爷子聊了会。
老人可能是很久没人陪他说话了,几乎挨家挨户讲完了这个村子人的死法。
透过这些死法,刘承宗把这地方两年来的遭遇弄清楚了。
老头儿叫徐老翁,说自己年轻时长得显老,二十多岁就有人给他起外号叫徐老翁,一眨眼叫了五十多年,比本名还本名。
他刚叫徐老翁那会,万历爷才刚登基。
现在那些叫他徐老翁的人都不在了。
他也已经熬走仨皇帝,正在尝试能不能熬走第四个。
这村子以前有很多低产山地田,靠着沟通庆阳、延安二府的官道,山下有每月逢六开集的市场。
百姓大多务农,但有工匠也有商人,靠山吃山,在这条官道上,他们负责把山民采集的皮子、骨头、药材、花草贩去庆阳府城,所以还比较繁华。
但从农业角度说,这村子又很穷,穷到免疫了土地兼并。
因为一亩良田都没有,只有两万多亩山地田,刘家两营分哨驻扎的山峁,认为是村子的地方,超过一半都是他们以前住在地里挖的窑。
以前这也有地主,是个外地来的商贾,看中了这里的商业价值,开始买地。
一般村庄田地都很重要,不是说买就能买的,除非村庄本来的百姓都不要这块地,才能卖给外乡人。
但这不一样,地主说买,只要价钱合适,村民立刻就卖,而且还不准地主反悔。
因为这一亩地正常年景只能产二三十斤麦子,相对来说也不需要精耕细作,对土地也没啥要求,你把这买了我就去别的地方种地。
地主雇不到佃户,最后一算买地的钱五年都回不来,把自己气死了。
那些地又成了村民的。
但是到前年,旱灾来了,噩梦开始。
第一个死掉的,是每逢开集把山货卖去庆阳府的游商,出去就没再回来。
人们听说,因为旱灾,路上经常有贼人出没。
粮食减产,村里也没个乡绅能主事。
有些人开始想办法,开更多的地、(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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