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氏一直是郎君的心头肉,眼前的女子虽极瘦,但别有一番风流韵态,气质又清冷柔弱,正是一朵养在温室的娇花,须得人用心呵护。大雪有时也在诧异,宁州那等边陲小城,居然也有这等美人。眼见郎君的心头肉居然来了谷陵,还是孤身上路,只有十余个随从,莫名的大雪觉得心头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强自按捺下心头的涌动,命人给陈氏安排了屋子,又领着陈氏去拜见葛氏。葛氏还在午睡,屋里的大丫头柔佳听得大雪来到,忙迎着出来笑道:“大娘子今日来的早了些,老太太还没有醒,且在这坐会,婢子给您倒杯蜂蜜水。”说完看到身后一位妇人,看打扮隐约是哪家的娘子,遂问道:“哟,这位是哪家的娘子?我怎地从来没有见过?”大雪接了水,笑道:“这位是郎君屋里的陈姨娘,平日里最得郎君看重,这是得了郎君的嘱咐,前来服侍老太太。”柔佳笑了,只说待葛氏醒了以后再通传。
这边葛氏醒了,柔佳服侍着净了脸,低声将陈氏的事说了,大凡正头娘子,对通房妾室都有一种天然的敌对,尤其听柔佳所说,这陈氏长得柔柔弱弱,穿戴打扮堪比正头娘子,不免厌烦:“但凡妾室,总喜欢把自己收拾的柔柔弱弱做那等子可怜样给男人看,我最烦那等狐媚子,还特地来服侍我,离我远点我还好的快些,不见!”柔佳只得出门回禀,但葛氏年纪大耳聋,故而说话总是声如洪钟,还不待柔佳说话,只见那陈氏摇摇欲坠,柔弱的脸上泪珠儿一串一串的掉落,也不给大雪告别,径自扶着丫头抹泪走了,把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一向重规矩的柔佳看的目瞪口呆。
大雪自见了陈氏就心神不宁,总觉得即将有大事发生,但她又无所适从,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眼底立即就有了青黑色。陈氏在京都赵淮安的小院里,俨然是当家主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赵淮安的宠爱,早把她纵的忘了本分。但自来了谷陵无人问津,葛氏和赵长风只见了琼姐,对她这个生母丝毫不提,院子里得到下人们又只听命于大娘子,一时之间陈氏气闷不已,才过了几天,就找上了大雪,仍旧是那样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娇娇弱弱的给她请安:“见过大娘子。”大雪倒是喜欢看她那副病美人样子,觉得甚是赏心悦目,并不与她计较,只命人看座奉茶。这陈氏也不绕圈子,直说道:“郎君本来是一片孝顺之心,命我来谷陵服侍祖母,但看来祖母并不需要,我如今连她的面也见不到,自然便无法服侍了,既如此,今日特意跟大娘子说一声,左右无事,我还是带着琼姐回京都照顾郎君去了。”大雪只想安心养胎,无心与她纠缠:“也可,郎君那里无人照顾,你回去也好。”说着不免又想起赵淮安的那封信,心里像被针扎似的,不由得冷了脸。陈氏根本无意看她的脸色,见目的达成,顺势告退了。曲别倒是气的不行,只说道:“不过是一个妾室,竟然敢在大娘子面前称“我”真是纵的太没有规矩了,娘子您也太好性了。”大雪只是摸着肚子,并不说话。
谁知第二日,陈氏根本就没有走成。她收拾好了行李,带着琼姐,连马车都没出府门,就被管家拦了下来,老管家板着脸:“老祖宗吩咐,大爷院里的不可离开谷陵,请陈姨娘回去。”陈氏见被拦住,不由得问道:“郎君遣我回来探亲,如今探亲结束,为何不放我回京?”“咱们只是听从主人吩咐,旁的一概不知,还是陈姨娘早点回去,也省的咱们伤了和气。”陈氏气急,但见四周无数健壮小厮,知道今日自己是走不掉了,以为这是大雪做的手脚,不免气急败坏的找到大雪院子里,还没见到人,只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娘子若诚心不想让我回去照看郎君,尽管直说了,倒不必一面应着一面拦着,如此面甜心苦,是何道理!”大雪此时却不在院子里,陈氏找了一圈没见人,知道大概是去了葛氏院子里,但她却是不敢去葛氏院子里闹的,只气的坐在大雪房中等着。
这一出闹腾自然有人报到了大雪耳中,她听得陈氏竟然被拦下,也是一腔疑问,但她不急着回房,只遣了人去找管家打听。待得曲别回来,大雪才知竟真是赵长风的吩咐,她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这回压也压不住,不免神思不属,葛氏瞧着她:“早就跟你说了我现在好的很,你怀着孩子不必总是来看我,顾好自己就是对我老婆子最大的照顾了,看你这几天瘦的脸都小了,快离了我的眼,自己去歇息!”
被葛氏撵走了,大雪到底还是去找了赵长风,谁知赵长风见都不见,只命人与他说:“知道你是来干什么,回去吧,不仅陈氏,连你,也是不能回京都的。”大雪听得,越发认定京都一定是出了事,只默默跪在了房门口,冬日寒冷,带着的手炉不过一会就不再热了,大雪浑身冰冷,曲别心知她此刻肯定是劝不动的,只对着房门高声呼喊:“娘子!您的身子怎么这么冷,您可还怀着孩儿呢,这若要是有什么事可如何是好!您可千万要注意啊!”
终于,赵长风还是见了大雪,她一身寒气的进了门,只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热水哆哆嗦嗦的暖着手,行了礼,平复了心情问道:“祖父,请问郎君在京都是否一切安好?”“我若说不好,你待如何?”“若郎君一切都好,我自然也就心无挂碍,若他不好,我身为他的娘子,自然是要与他一起共进退。”“你如今怀着身子,平安诞下孩儿,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若郎君有难,做妻子的还躲在后头,大难临头各自飞,还算是什么结发夫妻?郎君又怎能放心将后背交给我?再者,若郎君真有事,我躲在后头,就能真的没事吗?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如今孙媳斗胆请求祖父允许我回京都照看郎君,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郎君,劝导他万事不可冲动。”“你去了也是无益。好生养胎吧。”“有用没用也要去了才知道,况且,若我在谷陵每日心惊胆战,恐也对养胎无益,不如索性去了京都见了郎君,心里安定,说不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