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晓阁每年年初都会印制发行一刊读物,其名《风流》,书中细数天下间的江湖豪侠,才子佳人。虽不做排名,但能上此书者皆是风流人物。书中内容分作四卷,第一卷名曰‘卧虎’,讲的都是武道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宗师,修士里的个中翘楚,细数他们近来的奇闻异事。第二卷名曰‘神骏’,说的都是江湖上新涌现出的青年才俊,看他们如何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第三卷名曰‘睡莲’,道的尽是那丛中仙子,某地小娘,有道是‘粉妆玉琢戏儿郎,人见犹怜天思量。’第四卷名曰‘沉鳌’,写的都是些不知如今是否尚在人间驻步的大能,天人天人,天下几人而已。
近几年《风流》的发行掀起了一股江湖热潮,仗剑天涯几乎成了每位热血青年的必要人生课程,‘生而不登风流刊,自称英雄也枉然。’不过庄公子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这《风流》就是盛声笙骗人敛财的把戏,把本就是茶余饭后江湖人讲的江湖事整理了一下供人传阅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既控制了江湖舆论走向,又替皇家充实了国库,忠犬不过尔尔。庄公子有次醉酒后笑言“我观这《风流》如从良老鸨焚香沐浴后赤足踏上峰巅,观云研墨,执毫锥书下一卷《正气歌》,好不风流,却不知是这笔下风流,还是那什么下风流…”
俩人回到书院已是晚上,张鸿把手中包裹递给门房后没好气道“本来还想今夜出城去荆州,结果被你拉着转了一天。”蹭吃蹭穿的庄公子毫无愧意说“迟一天走又无妨,那‘徒伤悲’洪裴不是下月才南下?本公子累了就不送你啦,明儿见。”赏他一个白眼,张鸿转身往张府走去。夜里的书院万籁俱静,庄荀一根廊柱一根廊柱的数着前行,每根廊柱都是汉白玉打造,又有能工巧匠在上面雕刻着祥云缠绕,鳞次栉比。在这里走出去的朝廷大员不计其数,千百年来无论王朝更迭皆如此,书院从未主动寻求过他们的被泽蒙庥,不过对于功成之人回来捐助修缮也是来者不拒。漆园书院在一代代庄家人的守护下就如一位般智者安坐于此,静观潮起潮落,不问谁主沉浮。庄荀看着这熟悉的廊柱心中莫名有些伤感,他感觉这一根根廊柱更像是一条条枷锁,终有一日将他锁死在这里,或许,这才是父亲这么爽快同意他远游的原因吧,无论曾踏足哪里,终须回到原点。
正堂里庄兴邦略显寂寥的坐在那幅‘苟天之下’下面,看见庄荀就伸手示意他搬张椅子过来,庄兴邦开口问说“张鸿回去了?”庄荀起身端起茶壶为庄兴邦斟满茶盏道“嗯,放下给我买的东西就回去了。”庄兴邦略显无奈的看着庄荀说“家里又不是没银子,你干嘛总蹭人家的?”庄荀放下茶壶坐下说“父亲您演算之术比我厉害,你说张鸿此子如何?”听得此言庄兴邦便严肃起来,饮口茶说“命数有关天下大势看不真切,但有龙兴之象,不过能否最终化龙却不好说了。拔天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早就拿他当自家孩子一般,其实以我这性子,我是不想他有这龙兴之象的。”庄荀接着道“既如此,将来我势必会交付他更多,如今多索取些,不过是想他有朝一日心里舒服点罢了。”庄兴邦盯着庄荀缓缓说“自从他张家先辈入主渔州开始,张庄俩家人其实就同气连枝了。你的决定没错,放手去做吧,至于这书院,想回来就回来,也没人规定书院的山长必须姓庄啊。”庄荀猛地抬头看向父亲,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庄兴邦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笑呵呵地说“被看透心思就不会说话了?儿啊,你记住了,出门在外遇见麻烦就往家跑,喊上爹给你找场子去。遇见好看的姑娘就尽力往家拐,咱家大业大的不缺房子,拐回多少来都能容下。其实你爹我最担心的,就是你都二十多了,咋还没动过情呢,儿啊,你不会好男风吧!”庄荀自诩吵架损人鲜逢敌手,此时却被自己父亲噎的说不出话来,揉了揉额头庄荀没好气道“老爹,您好歹是个高手,能不能别一副这种做派?”庄兴邦则不以为意乐呵呵的继续说“嗨~高手风范那都是外面装给别人看的,今天就咱父子,装那劳什子作甚!等爹以后有机会给你找场子的时候,妥妥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