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云目露寒意,冷冷地说道:“螟蛉之子,鸠占鹊巢,果然是心腹大患。齐师兄,全师弟,各位师兄弟,今日宋妙人不顾本山的颜面,狂乱悖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继续纵容她么?”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见几位老年执事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我赤城山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有外客在这里,正好做个见证。本山的惯例,弟子但凡生育子女的,在孩子长到十岁之前,要出山寻找一个年龄相仿的孩童,收为义子义女,与自己的孩子一同养育,一同传功授法。等到两个孩子即将成年之际,会命他们两两比试,在对方的身上施用自己所学的攻心术。这攻心之术原本就十分凶险,取胜的一方,会夺取对方的心智,自身心智倍增,失利的一方,则会失去心智,成为行尸走肉。当日宋氏两姐妹当中,宋璧人更得父母的喜爱,从小便由父母悉心教导,修为造诣,处处高过了宋妙人一头,大家有目共睹。不成想,还没正式比试呢,宋璧人便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宋姑娘,你暗中动的是什么手脚,掩饰得再巧妙,想不到有朝一日也会露出破绽吧!”
袁从真脸色发白,颤声说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姐姐跟我亲如骨肉,她一片真心对我,我也从来没有算计过她,你休想挑拨离间。姐姐的失魂症,是在比试前一晚忽然得上的。已经仙逝的秦师叔祖,当日亲自邀请了五山的高人,对她进行救治,认定她是患有缺心眼的病症,这才在即将成年的时候,一夜之间变成了失魂症。”
安凌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冷冷地看向齐从云,说道:“秦师兄已经羽化,可以说是死无对证。齐师兄,当日你也在场,这事你怎么说?”
齐从云表情复杂,用力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当日宋璧人的确不是得了失魂症,而是中了攻心术的法术,心神大伤,这才变成了行尸走肉。不过,这个……这个单从症状上看,看不出是谁出手伤了她……”
安凌云冷笑一声,步步紧逼,说道:“齐师兄,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刻意维护她吗?”
齐从云面色发急,说道:“安师弟,当日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在场,你偏偏拉着我做什么!当日秦师兄知道事有蹊跷,因为无凭无据,才没有张扬开来,还不是瞧着宋姑娘是可造之材,日后能够为我赤城山增光添彩。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凌云用眼神截断齐从云的话,说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数百年来,赤城山上下都收养螟蛉之子,试问除了这宋妙人,还有哪一个能鸠占鹊巢,完好无恙地存活下来?我知道当日秦师兄是爱才心切,但在今天看来,我们一念之仁,留着宋妙人,分明就是养痈遗患,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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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安凌云顿了顿,眼带杀气地扫了众人一眼,才又说道:“燕婉人是怎么死的?这个贱婢,自己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不说,还四处宣扬我赤城山荒淫邪恶、藏污纳垢,败坏了本山数百年的清誉,这才由各位老年执事公议裁决,将她悄悄处死。这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各位都忘了么?宋妙人察觉燕婉人与她的养父有私情,在这二人幽会偷欢的时候,故意将宋璧人引了前去。结果,宋璧人大受刺激,这才在比试的前夜走火入魔,被攻心术反噬。——哼哼,宋姑娘,你年纪轻轻,这借刀杀人的手腕,倒是高明的很!可笑的是,燕婉人自己不曾生育,拿你这个螟蛉之子当自己的亲生孩儿一样看待,你却这样报答她。你说,她泉下有知,会不会恨自己有眼无珠,养虎为患?”
袁从真嘴角抽动,厉声说道:“你一派胡言,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之词,你能拿出什么凭证?你一口一个螟蛉之子,以为我不知道么,赤城山收养螟蛉之子,安的是什么好心?不过是像那细腰毒蜂抓来虫子一样罢了,真的以为能蒙骗得了天下人?我是螟蛉之子不假,但是螟蛉之子无辜无罪!我再说一次,宋璧人变成这样,不是我害的她。别说她现在成了行尸走肉,以她的那点微末修为,就算她好端端地跟我比试,也不是我的对手,我用得着暗害于她!”
安凌云冷笑道:“世人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欺人欺面不欺心。我们修行之人,不信阴曹地府的善恶报应也就罢了,还能不信紫府神宫的天眼明鉴?你做过什么,历代祖师都在天上看着,你自己问心无愧才好!”
安凌云对袁从真的指控,耸人听闻,张玄歧一开始惊得呆了,这时见安凌云这么说,知道他果然没有可靠的凭证,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转念又想,这些事,安凌云言之凿凿,以他在赤城山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无中生有,凭空污蔑袁从真的清白。这其中的内情,真的是深不可测,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袁从真这时说道:“你说的话无凭无据,我自然问心无愧!”她又转向齐从云等几位老者,柔婉地说道:“各位师叔祖,我从小被带到山上,各位尊长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能有今日,与各位的谆谆教诲分不开。齐师叔祖,岳师叔祖,我上山那年,得了一场重病,我养父母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你们两位,不辞劳苦,找来了灵丹妙药,救了我的性命。你们还记得么?我虽然是螟蛉之子,并非不知道要感恩图报,更是从来没有拿自己当外人看待。我一到赤城山,便觉得像是回家了一样,与各位师祖、各位师兄弟都是一见如故,始终觉得,自己生来便是赤城山的弟子。再说了,前辈祖师收养螟蛉之子,自然有他们的深意。我如果对此事有异议,早就离开赤城山了,天下之大,还怕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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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容身之处么?只是,螟蛉之子里面,也有出类拔萃的才俊,要是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存了偏见,不分好坏,一概地打压排斥,赤城山还能发扬壮大么?我今日出言不逊,冒犯了各位尊长,来日的责罚,我甘心领受。我言尽于此,请各位尊长三思而行。”
安凌云见袁从真面对如此严厉的指控,居然没有翻脸大闹一场,而能忍受一时的委屈,委婉陈词,想要以理服人,以情动人。——她小小年纪,城府和手腕倒是不容小视,当下心里更加忌惮。
他又想,这宋妙人话语间不再跟自己针锋相对,而是转向了其他几位老年执事,明显有了想要转圜的意思。今日事已至此,若是让她逃过了这一关,以后不仅制不住她,只怕还会遭到她的反噬。他心里一急,大声说道:“各位师兄弟,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螟蛉之子,我赤城山自然容得下,但是心术不正、残害同门的弟子,哪怕天资再高,也在所难容。——宋姑娘,你不是要凭证吗,我现在便给你找来人证!轻云,过来!”
他话音刚落,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正是此前与袁从真见过面的少年执事之一方轻云。
方轻云慢慢地走到众人的跟前,垂手站立,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安凌云说道:“方轻云出自我的门下,按理来说应该避嫌,但是今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各位都知道方轻云与宋妙人的关系,他说出来的话,应该不至于空口诬陷宋妙人。——轻云,当年宋妙人、宋璧人比试前一夜发生的事,你把你见到的都说出来吧。”
方轻云似乎十分惧怕安凌云这位师祖,这时见他命令自己复述往事,身子不由得一颤,头垂得更低了,过了半晌,方才嗫喏地说道:“那一晚,我去找宋师姐,看到……看到她带着宋璧人,去了巢云宫深处的一个洞窟。当时我……我只是远远地跟着她们,不一会,见到宋璧人掉头回来,随后宋师姐也走开了。那洞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安凌云一脸不满,怒气冲冲地说道:“轻云,你此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痴心一片,念着旧情,处处维护她,人家可是未必领情,未必把你放在心上。她那些糟心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嫌不够多么!到了这个关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看到什么,通通说出来,有我在,你不用怕!”
方轻云犹豫了片刻,看了袁从真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咬咬牙说道:“师祖,各位尊长,当日我确实不曾看到宋师姐对宋璧人做过什么。只是她们走后,我心里好奇,便走到了那个洞窟附近,发现里面原来有两个人,一个是燕婉人师叔,另一个……另一个是宋师姐的养父宋飞云师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