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百里山脉,对于六丑青眉来说也就只是三四个时辰,但是经过刚才的奔跑逃亡,两人都已累极,于是便将六丑收集的虫子分食,然后轮流值守着睡了四个时辰,体力妖力这才恢复几近一半,能够勉强支撑后面的行程。
只是就连他们也未曾想到,这最后的百里山脉竟然等于白送,非但没有尸族,就连遇到的野兽亦弱小非常,让他俩一路无惊无险抵达,其他小妖还在找寻踪迹的时候,他俩已经来到了最高的山峰之下,仰首眺望,见到了那停在半峰之腰的数艘云舟。
山峰似矛,笔直耸立,云舟的高度近三百余丈,无路无径,想要登舟只能沿着石壁一路攀爬,抵御狂躁的山风到达彼端,这对于些身形巨大的妖怪或者是个难题,可若换成能飞翔的小妖,亦或善于攀援之妖,但也稀松平常。
于是,在经过两天又四个时辰之后,六丑与青眉分别以四十三、四十四的名次,登上了峰顶,踏入云舟,得到了奖励的伤药。至于前面三十名,则都是能够飞翔的小妖,沅钦亦在其中。
只不过,几乎所有的小妖,抵达云舟后所做都如一辙,那便是进食,然后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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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牛贺州与南瞻部洲交接之处,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关隘与城池,纵然战火熄灭,这片区域仍布满了铁马金戈的味道,几乎和旧日封神之战时的王都一模一样。在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中,人与妖反复纠葛,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润,然后干涸,将死亡深深烙印,无法分割。
巨大的阳关巍然屹立在残阳下,宁静恒古,充满了岁月的气息,虽然已经数年未有战事,但是依旧驻扎了近五万大军,也是黄将军统御白马军的驻地,与北方虎贲、鹰扬,南方的飞熊、炽豹、冥鲲,六军三十万人构筑起了整个大周西境的钢铁防线。
距离这座厚重、巨大的城池百里,某个无名山坳中,座落着一处废弃的关隘,和别处沐浴在夕阳之下不同,这里终日密布着森然雾霾,哪怕已是正午,阳光仍然难以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使得这里像是永久的黑夜,潮湿阴冷,永无天日。
关隘早已废弃多年,苍茫、凄凉,骨骸早已被野狗吃光啃尽,残破的机关兽与甲胃兵刃躺倒地上,布满了厚厚的铁锈和青苔,每每风起,便有许多随风解体,变成无数细末,随风带走。
就连关头白虎二字,也已经几乎看不见。
现在,这里即便是野狗也不见了,虫鸣蛙噪亦熄,一种浓郁的死气笼罩在关上,看不见任何野兽虫子的动静,寂静亦寂寞。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兀响起,撕破了天地间的寂静,也撕破了这一片的寂寞。
关隘正中有一座古观,观中有座高龛,曾是收纳阵亡士卒的骨龛香阁,高龛占地数丈,便是整个古观的全部,只是如今也已坍塌近半,龛门半残半倒,掩盖不住,台阶上厚重的落叶积灰,龛身青苔间依旧能看出刀砍斧凿的痕迹,龛外巨大的卧炉更是劈砍两段,让这种森然多了些怨毒的味道。
龛内还保留着曾经的东西,只是经过数十年岁月的激荡,也只剩下了残骸与落尘,香案坍塌,布幔撕落,烛台香炉等尽数朽坏,石壁上的烛坑残蜡斑驳,顺着墙壁淌落挂珠,在透过门缝映入的淡漠光晕中拉出长长的黑影。
但是,淡淡的亮光却从旁边旋梯的门洞射出,拾阶而下,便能见到那骨龛地室中席地坐着一个人,阴影遮面,容貌根本辨识不清,仅能从身上衣饰认出乃是个胡僧,年纪亦长,葛布胡袍极尽端华,然而却已褶皱,甚至还残留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在他手中,一根粗长的降魔杵斜斜伸出,锋利的尖端呈现褐色,在光晕中狰狞。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具森森白骨,拼凑成个人形,而围绕着这具白骨则是数十个瓜大的包袱,有些已经积尘长久,有些却还能见到下端渗出的血渍,无论形状亦或大小,都与人首无二。
年迈胡僧便如此端坐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终于动了,轻轻将一段脊椎取在手中,轻轻抚摸,抚摸着这段白骨上被人用刀刻下的字迹,一字一颤,一字一泪!
依稀泪光中,他似乎又见到了女儿被侮辱时的恸哭痛苦,那旅尉的满脸横肉张狂,甚至还似乎见到了他将女儿杀死,手持利刃哈哈大笑,一刀刀将这四个字刻上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