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咽了咽口水,哭丧着脸道:“女侠!小的多有冒犯,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一次根本不见黄东来有所动作,少年就重蹈覆辙,与那壮汉瘫软如泥,在墙脚根那边做了相依为命的难兄难弟。
黄东来笑道:“放你一马?可惜本座不是牧场放马的,否则放你一万匹马都没问题,惜哉惜哉。本座虽然剑法卓群,又喜欢以德服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蓦然停下言语,唯有脸色越来越阴沉。
噼里啪啦,剩余那些登徒子来不及求饶,就摔晕在城墙下,有几人还叠了罗汉。
黄东来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无聊,最后在附近的外城西南城门入了城。
由何处入外城,在鎏京是有讲究说法的,其中以西南门最贫贱,多是贩夫走卒,数量也最大,挑着担子牵驴骡,少有牵马入城之人,更别提马车了。清晨黄昏两个特定时段,拣选人少时分,还会有大量装粪轮车进出,这在别处城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因此西南城门延伸出去的外城坊市,也属于鎏京最下九流的地理位置,操持种种贱业的贫民百姓,别说仕宦门庭,就是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不多见。
鎏京的夜夜笙歌,歌舞升平,和西南外城大白天的热闹喧沸,夜间的死寂沉沉,形成鲜明对比,天壤之别。
若是有人能够站在城墙高处,俯瞰外城,这种景象,更加直观。
黄东来一路行去,紧紧皱起的眉头几乎就没有舒展过。并不平整的黄泥街道上,随处可见有人在铲除猪驴粪便,没能管住牲畜的可怜贩子商人,便只好乖乖认罚,交出一笔不大的罚金草草了事。除此之外,人流攒动,衣衫褴褛的乞丐四处乞讨,老幼皆有,还有无数浑身尘土的顽劣稚童,飞快跑动,四处玩耍,撞了人也不怕,做个鬼脸就跑,引来阵阵粗俗不堪的谩骂声。
黄东来一直忍着心头的厌恶,可是走着走着,她突然笑了。
本就引人注目的她,如此嫣然一笑,不知多少男人看花了眼,有人吃痛喊出声,原来是给身边醋味妇人,狠狠拧了胳膊或是腰杆。
黄东来不以为意,抬起头,远方有数只制作粗劣的纸鸢,在空中缓缓随风游曳。
当她凝神望去,修为高如她,就能清晰看到纸鸢的粗糙图案,能够听见纸鸢游荡的哗啦啦声响。
啪一声。
紧紧牵着纸鸢的线,不小心崩断了。
那一刻,黄东来突然红了眼睛。
她有点想家了。
是莲花峰的那个家。
有听话的剑阵,有顽皮的洗面,偶尔还会有顿香喷喷的意外之喜。
在这里好像只有高高的城墙,一墙又一墙。
远方的那个小窝,有很多山,一山又一山。
————
一炷香之后,河边有个衣衫破旧的小女孩,蹲在台阶上,哭成了小花猫,手里还死死攥着纸鸢的木头转轮。
孩子身边有位天生丽质的布裙少女,坐在一旁正忙着安慰,说是等姐姐拿到了下月初领的俸禄钱,就一定给孩子买一个漂漂亮亮的崭新纸鸢。
孩子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小浅姐姐,可那是爹花了好些力气才给我做出来的,我回家肯定要被娘亲揍的,而且……我也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