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修行之人,是有望证道长生的人上人,更怕死。恰好战场之上,最容易死人。将士渴望的高官厚禄,修士即便到手又有何用?若说朝廷颁发的特殊“兵饷”,修士一旦被豪阀世族招徕,同样不缺。
于是就有修士前辈戏言,修士沦为朝廷或是豪门的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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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同样是走狗,一旦投军入伍,是需要咬人的,而看家护院,懒洋洋吠两声就够了。
此时驿路上,五骑马不停蹄。
俞本真独自回首南望,眯眼而笑。
这位相貌秀气的年轻人,当他嘴角翘起,双眉微微下拉,便很像一只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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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的北城楼,气势巍峨,比起通往商湖的南城门,面向边关的北城门,显然要肃杀之气更重。
北城楼高三层,迥廊周通,顶楼檐下,四方各悬匾额,东方是太师庞冰亲笔手书的擘窠大字,“日出东海”,据说是当年收郡主朱真婴为徒的见面礼。
其余三匾,分别是南面神气自畅的四字“楼观沧海”,西边的草书“飞霞流云”,以及北面的“雄镇北方”。
两名男子并肩站在围栏旁边,眺望北方,正是藩王朱鸿赢和姓贺的贴身扈从。
两人头顶的那块匾额,“雄镇北方”,正统榜书字体,不知为何,斗大之字,写得倒像是午睡醒后的随笔小楷,无半点剑拔弩张之气,反而雍容舒缓,好似一位优游容与的富贵公子。
奇怪的是,在外廊拐角处,站着一位神色木然的僧人,身穿灰色棉衣。
僧人不过及冠之龄,胸前挂一串普普通通的木质佛珠,年轻僧人面容枯槁,远远算不上宝相庄严。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形同陌路。
从凉州城起始,逶迤向北,与这条南北向驿路的轨迹,略有偏差,接连有三处佛教胜地,其中以云海石窟最著名,屡次遭受兵燹,一切木质建筑都烧成灰烬,又次次修缮完好,重新焕发光彩。
石窟之前建有历史悠久的十座大寺,山门气象,蔚为壮观。
这要归功于朱雀西北地带,佛法盛行,豪绅巨贾,必会兴建供奉佛陀灵骨或是得道高僧舍利子的佛塔,佛龛佛窟,蔚然成风。寻常家境殷实之人,限于财力,也会家家户户供养菩萨,竭力造佛像。相传云海石窟当年开凿第八十一窟巨佛,一夜燃油万盆,光照百里,遥看景象,夜间恍惚如日中天。
如今每逢初一十五,烧香祈愿之信徒,如蚁攒聚。
朱鸿赢收回视线,笑道:“有些时候,还真是羡慕那些不理俗世的修行之人,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曾经差点成为一位止境大宗师的贺先生,摇头道:“修士对于光阴宝贵的认知,远比凡夫俗子理解得更为深刻,若是白驹过隙,修士恨不得将其拽尾倒掠,若是逝者如斯,便要试一试江河倒灌。”
然后这位隐姓埋名十数年的男子自嘲道:“我只不过是由于元神受创,使得魂魄残缺,导致身躯腐朽,武道阻绝,这才会终年无所事事,要不然仅是淬炼体魄一事,就需要日夜不歇。修行一途,最忌讳丧失进取之心,绝不可后退一步。”
修士一旦开窍,跻身丹婴境界,那么体内自身孕育的气海,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与天地相通,内外相接连,以便汲取天地元气窃为己有,但是要知道天地之间,真元灵气极其稀少,浊气却是无穷尽,自四面八方气势汹汹,直扑而来。在修成道家无垢之体、佛门琉璃之身或是宝瓶身之前,一旦放弃修炼,就等于门户大开,任由浊气入侵,污染经脉,腐坏窍穴,就此道行崩坏。
反观丹婴境界之下的修士,也算因祸得福,正因为无法与天地共鸣,自身如闭关锁国,阻塞落后,却也鸡犬相闻,苦中作乐,然后束手待毙,等着身躯彻底朽坏,气海干涸,所以长命百岁便是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