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抓紧走了,走到阿跌葛兰那里去,多陪陪他,开导他,和他聊聊天,我要告诉他,生和死有时候是无所谓的,只是我们有时候对一件事太过执着,生命中其他的美好就被忽略了,就要失去了。我和他都是牺牲者。嗯,希望你不是,舞郎君。
后会有期,舞郎君,你的生死大敌,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亦是你的奇怪朋友,青霞。
……
看完这封信以后,舞马一言不发,像块儿腐朽的木头一样,在滂沱大雨中狼狈伫立了很久,直到一阵急促的颤动从他怀中穿了过来。
舞马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珠子,珠子不停地晃动,发出漆黑的暗芒,接连闪了七下。
宇文剑雪问:“这是什么。”
“子母霹雳丸。从大唐塔里面兑换的。”
“它在震?”
“霹雳丸一共两颗,另一颗在刘文静手里,他可以往丸子里输送神识来给我传递信息,”舞马转头,朝着晋阳城的方向瞧去,“连闪七次的意思就是青霞在大唐塔的雕像??毁了,自行毁掉了。”
按照觉醒塔的法则,一个人的本命妖怪雕像与她本人的性命相连,雕像毁掉,也就意味觉醒徒本人不可辩驳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宇文剑雪忽然明白了舞马在离开晋阳前兑换子母霹雳丸的目的——假使他不慎死在草原,或者被青霞逼上绝路,还可以通过霹雳丸传送信息,叫刘文静摧毁雕像以杀死青霞。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后手,但此时此刻,在青霞充满真挚情感的绝笔信前,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和好笑。
舞马把青霞的绝笔信收入怀里,再次陷入腐木暴雨的长久沉默中。
宇文剑雪开始回想那封信的内容,品味信中的玄机,想了好几遍。
她忽然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青霞放弃了对舞马的复仇,但事实上呢,她却于放弃中实现了最完美的报复。
从今往后,一生一世,恐怕舞马都无法忘记这个姑娘了。她将出现在他每一个难眠的夜晚,出现在他走过每一个美好的风景里,出现在他人生中每一个重要时刻,直到他的生命消亡、意识停止。
对此,已经比从前成长良多的宇文剑雪仿佛看到青霞挥着一把无形之剑,在舞马心头肆无忌惮地刻下终身难以抹掉的名字。
而她的人生中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苍白无助而又心悦诚服的无力感。
谜一般的夜,渐渐驶向黎明。
(草原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