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想象,对方的部队综合战力也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很可能会更有韧性、更有战斗力,而自己一方的部队很可能会在力尽后遭遇全局溃散,山崩的那种溃散。
当然,这同样意味着他的时间不多了。
另一方,徐世英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心里开始泛起多余的心思来……无他,这一次突击,对方依旧战力强横,所向披靡……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一位凝丹高手外加主帅亲自带队突击,可与此同时,对方身后的部队全部清理完这条壕沟,驱赶走自家部属,所花费的时间,却几乎相当于之前占据两道防线的时间。
他开始莫名期待了起来。
张须果难得停顿了一会,然后才组织起了部队,准备进行新一轮突击。
这一次,前方是一层很简单的栅栏。
非常简单的单层栅栏,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已经歪歪扭扭,而且早就有黜龙军的逃亡部队自行推倒了一些节段。没办法,黜龙军时间有限,所谓防线阵地都是最基础的一条土垒、一排栅栏、一条壕沟之类的。
转回眼前,在主帅的亲自呼唤下,齐鲁官军再一次鼓起士气与勇气,数千人的部队再度在一里多宽的中央战线上发起了突击。
与此同时,栅栏后方,大概只有数百名黜龙军手持长枪,勉强维持住姿势,准备迎接战斗。
但是,双方刚刚接战,战线的西北面便又传来异动,那是忽然响起的一阵喊杀声,在渐渐失声和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徐世英坐在土垒上,看的清楚,当场大笑;
张须果不敢不去看,但只是一回头便瞬间失色;
官军们也因为声音回头观望,然后一时士气大落;
倒是勉强放手的黜龙军,明显振奋了起来。
无他,牛达那皱皱巴巴的旗帜忽然又出现在了水泽边缘,而且旗帜下,大约数百人正在拼命嘶吼着向张须果的侧后方发起了冲锋……这一波喊杀声,与其说是鼓舞自家士气,更像是在主动提醒战场上那些官军一样,他们回来了。
回来的人不多,如果说之前牛达至少失散了上千人的话,此时跟着他的旗帜回来的,最多五六百人,而且普遍性丢盔弃甲,唯独兵刃似乎都还在。当然,相比较于连续在泥泞中作战突击的官军,他们其实算是半个生力军,并且是从身后而来。
所以,甫一投入战斗,便几乎使得阵地西侧边缘部分的官军有溃散之态。
甚至,很多的战线中央正随着张须果突击的官军也开始枉顾军令,自西侧开始,私下脱离战线、尝试后撤逃散。
张须果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又一次攻势,自西向东,开始瓦解。
片刻后,随着近半突击部队都退回到了原来的壕沟中去,张须果不得不下令回身重整,不回去不行,因为一些回到壕沟的队伍,明显有进一步退却的趋势……鱼白枚受伤,西侧被杀了个回马枪,士卒疲惫,他不回去重整部队,说不定会造成连锁反应。
“我求求你们……”
回到壕沟中,张须果情知自己此战能为的已经不多了,丝毫不敢耽搁,他一边顺着壕沟向西,迅速整顿军势,一边顺势将队将们汇集起来,待到转身回到中央位置,身侧已经汇集大约十来个队将,然后立即再行发布军令,但一开口便近乎无力。“回去整一整,带着大家伙再随我冲一次!成则成!不成就走!”
说句良心话,这话一说完,张须果自己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太露怯了。
但没办法,鱼白枚的受伤和牛达的回马枪,以及敌方指挥官的镇定,还有目下可见的援军,自家部众的疲敝,全都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哄骗和欺瞒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围的队将们听到主帅如此表态,心下冰凉,但一年多的追随,所谓屡战屡胜的威望,还是让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了对主帅尊重,纷纷点头称是。
然后各自回身整备部队。
这一次整备,花费的时间更多,而再度发起冲击后,运动起来的兵力也明显减少。
徐世英冷冷看着这一幕,忽然就在土垒上下令:“传令前军退回,放弃那道栅栏,来此间土垒!让后方援军也都到这个土垒后集合,与我并肩作战!”
徐世英的军令得到了贯彻,旗帜被摇晃、锣声再度响起,前方几十步外的数百黜龙军长枪兵们如释重负,撤回到了后方土垒,就顺着土垒重新列阵。
张须果奋力前行,却看到如此一幕,一时心乱如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无所谓了。
很快,随着此次突击的官军部众涌到那面栅栏面前,他们理所当然的停下这波攻势,然后只有一部分官军顺势推到了栅栏,很多士卒干脆就在栅栏后停下,反过来以栅栏为依凭,进行歇息……这次尽力鼓动的勇气,虽然轻易攻破了一道防线,却更像是尽最后努力打出的一拳被闪开了一样让人无奈。
想要再次发起进攻,很可能要重新进行组织和鼓励。
而与此同时,贼人的援军,已经开始进入工事区,正往前方那道徐大郎亲自坐镇的土垒处汇集。
很显然,这是一个狡猾而有效的小花招,被用在了最关键时刻。
张须果怔怔立在一个被推倒的栅栏前,望着前方,而前方区区数十步外,贼军指挥官徐世英依旧在雨中端坐不动……张大总管甚至能够看到对方微妙的表情,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期待什么;他也能看到对方身上的长生真气在跃跃欲试;看到很多撤回去的贼军士卒立在土垒上居高临下,然后因为身边有主要将领和更多部队的存在而士气大振。
对方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自己撤军,还是期待自己冲上去?
张须果彻底动摇了。
“总管,走吧!”
有亲卫有气无力来劝。“不说对方援军马上就到了,就算没有,下条线咱们也推不过去,这时候走,说不定还能从沼泽地里或者后边多走几个人……”
张须果张了张嘴,没有再坚持什么,他再度看了看对面那个年轻人的脸,然后选择扭头离开,周围军士如释重负,纷纷随从……在这些士兵看来,西面大片庄稼地,虽然积水很多,但似乎不是什么天堑,打不赢也可以跑的。
只有张须果自己明白,这一战或许还有出路,但只在樊虎那里,自己这个打了几十年仗的老革,栽在了一个起兵才一年的年轻东境豪强手里,栽在了一些简陋而滑稽的工事面前,栽在了贼军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后勤补给上面。
张须果狼狈而走,官军开始气泄后撤,徐世英依旧端坐不动,既不下令追击,也不亲自尝试去攻击对方主帅,反而只是目送对方背影消失在下一个壕沟中。
一直到对方的旗帜撤离到距离自己足足两三百步的距离,这时候,他之前派出去的亲卫首领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一起抵达的还有留守军寨侧后方的黄俊汉。
与此同时,喝了热汤吃了饼子的原诱敌部队,也开始大面积进入工事区,充实防务。
援军终于来了。
张须果狼狈撤出了南线工事区,中途唤上了鱼白枚,一起北走,得益于身后贼军没有什么迫切追击的举动,他们很快便汇集了许多之前的部众。
然后,他们并不算惊讶的发现,这些拥挤在历山脚下官道周边的本方部众们,也就是之前第一波援军那些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中很多人,今天甚至根本就没有参战。
“总管。”
随着前方越来越拥挤杂乱,听了一些前方情报的鱼白枚捂着肩膀,忽然停住坐骑,就在道中交代。“你不要管这里了,所有撤下来的部队留给我,你去协调这些降将和郡卒,往北走,去跟着樊虎联手做冲击!身后已经无能为,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留在后面,只会空耗!”
张须果当然知道对方说的一点没错,但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和肩膀上顺着雨水而下根本止不住的血丝,依然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是他自信满满,坚持作战,导致了落入敌军的口袋,然后又没有足够战力打通前方工事,如今,又要“抛弃”对自己最忠心、最热忱的心腹大将。
但此时不去前方努力,又如何呢?
“鱼将军且做歇息!”张须果咬牙来对。“我不信贼人封锁的那么快,那么严密……今日无论如何,老夫总要带你脱出去的。”
鱼白枚连连颔首,似乎非常信服,又似乎只是在敷衍。
张须果不再犹豫,强压疲惫与心中种种翻腾,速速打马向北。
而得益于这位主帅的亲自调解,原本拥堵的战场中段,立即得到了部分疏通,解象、王良二将也都簇拥了过来。
又过了一刻钟多一些,张须果与两位下属率少许重振的精锐抵达北面的最前线,然后汇集到了樊虎的旗下。
但此时,樊虎也已经有些绝望了。
“属下惭愧,实在是冲不动。”樊虎有一说一。“对方真气大阵太硬了,根本冲不进去!我已经大小发动了七次冲锋!三次夹击,我本人也试过两次,这当道的大阵始终如磐石一般稳固!”
“这是当然的。”张须果虽然早已经疲惫不堪,但扫视了一眼前方战况后还是立即下了结论。“对方集中了最少上百修行者,列成大阵,浑然一体,哪里能轻易动摇……是那个张三郎亲自在此?”
“必然是他!”
“阵中可有其他凝丹高手?”
“目前没有。”
“那边单字旗是单通海?”
“应该是。”
“已经连起来的贾字旗是谁?”
“不知道。”
“你之前将樊豹留在对面?”
“是。”
“通知他了吗?怎么说的?”
“我让他不要率剩下的四千兵过来……免得大军相向而来,反而堵塞通道。”
“这是对的……但可以让樊豹自己率少部分亲卫过来。”张须果忽然莫名释然下来。“单通海一旦过来,此阵更加难破!鱼将军受伤,你、我,再加上樊豹,咱们一起抢在单通海之前试一试便是!”
话至此处,张须果扭头看向了樊虎,继续认真来言:“而如果还冲不过去……咱们就不要再冲了,只努力卡住东面山下这点空隙,尽量把军官和精锐救走……因为一旦到了天黑,或者身后贼军整备起来发动推进,士卒便会不受控制从沼泽地里逃走,那就是咱们今日大败之时。”
樊虎重重颔首,他早晓得这个结果。
须臾片刻,距离其实并不远的樊豹那里接到了命令,毫不犹豫对信使做了肯定回复,然后却又看向了身后一将:“你与这四千兵在这里不许动!我去与大哥做支援!”
那将领愣了一愣,忍不住诧异来问:“若这一回还冲不动,便是要败了吗?”
听声音,赫然是个女将。
樊豹神情复杂:“不管如何,大哥都是凝丹的修为,总能逃出来的……不要多想,更不许多事。”
那女将,也就是樊氏兄妹中幼妹樊梨花了明显不服,但当着兄长的面,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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