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些就显得可笑了。”李清臣也醒悟过来,继而无力起来。“什么事情都要积累,咱们临时拜至尊,不免可笑。”
吕常衡顿了一顿,也有些萧索:“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就此空耗下去,弄到最后殊无作为。”事到如今,反倒是李清臣强打精神,不愿意就此服输。“吕都尉,你让人连夜送我去下邑如何?”
“你身体这般艰难,去了又如何?”吕常衡一时为难。“韩引弓那个鬼样子,脑子里只有自己的一万关西兵。”
“就是身体到了这个份上,才有点用处。”李清臣勉力来笑。“韩引弓的做派我已经弄清楚了,但他也终究是关陇内里人,否则何至于连最后留的兵都是关西屯军?我不信他敢担上逼杀我这种关陇名族子弟的名头……”
这就是以死相逼拿人头来碰瓷了。
但不得不承认,自古以来,这般碰瓷,遇到要脸的,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效用的。
吕常衡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想了一想,便直接应下,然后挑了一队人,用一辆车子,载着不知道是被周行范气的,还是连日囚禁、淋雨、落马导致旧伤复发的李十二郎往下邑折返。
自己则继续留在小镇,继续掌管桀骜不驯的军队。
且说,韩引弓稳坐中军帐,原本只待今日白天収降下邑,结果,前半夜就有使者送信过来,告知了前方虞城事变,一时也是心惊;一大清早,又有使者过来直接要求他速速出兵,更是焦躁……而随着李清臣被抬下来,当众恳请出兵后,便是敷衍之态如韩引弓也有些坐不住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李十二郎这个样子,怕是真可能会死的……尤其是随行军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李十二郎很可能是被周效明的幼子给骂成这个样子的……这种心理素质,真要是因为自己拖延出兵死在这里,那日后回到东都,无论是曹林质问自己的心腹为何身死,就此生疑,还是素有姻亲的李氏上下来问,李十二郎之性命何在,他怕是都难以招架。
当然了,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李清臣的要求只是让他早一日出兵而已,这没有触犯韩引弓的核心诉求。
“让城内速速投降。”韩引弓犹豫片刻,果然做了妥协,并将矛盾做了转嫁。“李十三娘,你兄长这个样子,委实再难颠簸。现在你自己入城去告诉那王公公,只要內侍军今日午前投降,点足三千內侍转为民夫,再点足三千宫人出城随营,我便可越过对此城的搜集,明日一早直接北上进逼虞城……这是最后的条件了。”
李十三娘身为女子,虽对宫人随营一事本能不满,但她同样早就知道意识到,自己在韩引弓面前根本没有实际发言权,更兼此时见到族兄这般姿态,条件也确实变得优越……思前想后,到底是再度充当起了使者。
进入城内,王公公听完前因后果,也不多言,只是再度召集起了內侍军的骨干,来当众作讨论。
众內侍汇集,言语不一,争论颇为明显。
这个时候,虽然被礼貌的隔开,但李十三娘依旧醒悟过来,那就是家家有本难计的账,这內侍军才占地割据几日,如何能上下一体?
王公公本人固然是个有经验,或许还想拖延搞事情,但下属呢?
不管是想投降的,还是想反抗的,怕是都难以统一意见,内里必然乱做一团。而王公公本人也不大可能在这区区几月内迅速建立什么强大的威权……他最多是引而导之了不得了。
换言之,大势下,內侍军的降服似乎是一种必然,即便是王公公这种人也只能特定条件下屈服于局面。
韩引弓从来没有小瞧王公公,只是他看的更透彻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明白这一点后,李清洲反而有些不大舒服,就好像她曾经期待过什么一样……可这根本不合理,她是陇西李氏出身,在这个时局动荡之际,靠着曹皇叔的提拔,刚刚升任了淮阳郡的驻郡黑绶……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没有族兄那种大局观和隐忍的能力?
“我们降了。”大概一刻钟后,王公公就找到了李清洲。“中午之前就降……但是你们要说话算数,尽量给我们好待遇。”
李十三娘愣了愣,点点头,不再言语。
到了中午的时候,雨重新开始下了起来,下邑城门也真的打开了,被嘲讽为白皮饺子的內侍军们果真裸身出降了……没有预想中的阴谋诡计,没有什么坚持顽抗,就是那么一个个赤条条的走了出来,只穿一条犊裈裤,束手出降。
事情顺利的过了头,而这引得官军们蜂拥冒雨来看。
凭良心讲,內侍军的投降,其实跟大部分理性人预料的差不多,即便是一手扶持起內侍军的张行张大龙头,都没有在做军事计划时将內侍军真正当做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在他看来,內侍军能靠着存在感拖韩引弓一天或者两天,或者能让韩引弓分兵来取,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非但黜龙帮没有、淮右盟也没有,死掉的孟氏义军上下还是没有,所有人都没有对这支由內侍组成的流亡军事团伙,有过什么额外的期待。
如今,內侍军更是亲身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非要说哪里让人意外的话,那就是王公公,这位昔日北衙的实权公公之一,明明可以靠面子避免这种羞辱,却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穿着犊裈裤,光着膀子光着脚踩着泥水冒着雨走了出来。
而且第一个走了出来,并第一个走进了辕门。
“将王公公请来。”
营门内,因为雨水垮了一次的将台上,韩引弓都觉得尴尬了起来,因为随着投降內侍的抵达,周围他那些下属们的言语越来越下流了……白皮饺子都是好听的,已经有人喊着要这些內侍把犊裈裤也脱掉了……而仅仅是一年以前,王公公都还是跟这些大将军、南衙相公言笑晏晏的熟人。
李清臣和李清洲是没资格上去谈话的。
王公公立即被带了过来。
“老王。”韩引弓有些尴尬的躲避着对方那宛如白皮饺子一般的皮肤和身体。“何至于此?难道是李十三娘没把话说清楚?你本人不必如此的。”
“说清楚了。”王公公冒雨登上湿滑的夯土将台,甚至中间滑了一跤,逼得他仓促去扶自己的发髻,而这使他显得更加狼狈。“我也晓得韩将军的大度,不过这是我自家选的……”
“你疯了吗?”即便是躺坐在一侧,头上有卫兵举着遮雨油布的李清臣都有些神情闪烁,因为昨天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还是极体面的样子。“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来做军奴……你在北衙,不晓得官奴进入军中是什么待遇吗?”
“我自然晓得。”王公公扭过头去,面色平静,言语妥当。“只是觉得既然当日带着他们起来拿了刀,今日总该与他们一起受这个结果……罪过也好,刑罚也罢,都该是我的。”
这倒是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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