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云中,上官家艰难扎根,那孩童被困在自己搭建的阴影中;是那个日渐憔悴的上官夫人,将这孩童自阴影中一点点拉出来。
求学的草庐小院,修行的竹林阵势;
坐在青牛上欢笑的牧童,坐在门前吧嗒着旱烟袋的老人。
林中冲破重重阴影的少女,铁笔洗净铅华凝成的玉杆。
登门造访的‘大人’,滔滔不绝讲述的大义。
不舍的母亲,决然的女子,临行的叮嘱,一纸书信的求援。
最后三重白玉阶。
她迈上倒数第三重台阶,又似有少许画面自她背后浮现。
那是,自己离家前,在李大人派遣的诸多护卫注视下,将自己缝制的一双绣花鞋递给了母亲,鞋垫中夹杂着她的锦囊密信。
自她进入长安城的第一夜,大批黑衣人趁夜色翻入关外上官府,其内少顷就爆发出阵阵喊杀。
长安与云中的遥远路途,让远处的消息无法短时间内传抵长安。
对于上官婉儿而言,这是一招险棋,她无法确定自己何时面圣,但相比于母亲和家人的安危,她只能让自己承受这般风险。
给母亲的密信中,她将一切安排妥当。
其实这妥当之下,对她自身而言,藏了不知多少凶险。
又一步迈出。
上官婉儿在倒数第二重台阶站稳。
她所不能见的是,上官府家眷在夜色中被大队人马护持,冲入了漫漫黄沙之中。
上官婉儿踏过最后一重台阶。
长安之外某处城池,一处装饰典雅的庄园中,身周华服的李大人瞠目怒视,一脚将面前单膝跪拜的几名兵卫踹翻,破口大骂‘废物’、‘废物’。
大殿门槛前。
上官婉儿平视前方,嘴角笑容渐渐收敛,双手端在身前,目光只剩宁静,迈步踏入金殿。
台阶之下,正要转身赶去殿门听宣的武大人,目光被一名匆匆跑来的宫内侍卫吸引。
这侍卫急冲而来,将一只竹筒奉上。
“武大人!关外飞鸽传书!从您府上转来的!”
“哦?”
武大人一把将竹筒夺过,解开那一层层纸帖,自其中倒出一只窄窄的纸条,打开之后,眯眼辨认着蝇头小字。
他突然后退半步,面色苍白如纸,都忘了自己该如何呼吸。
【关外上官府发生惨案,末将带人赶到时其内已无活口,总共有一百二十余名护院装扮之人惨死其中,尸首被堆积在前院,经判应为昨日遭难,众死者应为关中某地兵卫。上官府家眷没有半点踪迹,府内财物也被搬空,或为乱匪所为。】
乱匪?
乱匪……昨日?
武大人豁然转身看向金殿,上官婉儿已没了踪影。
“来人!快来人!护驾!”
金殿内!
上官婉儿一袭白裙,静静跪坐在矮桌后,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高坐珠帘之后,那名主宰长安的女帝斜坐在宝座上,下方之却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敢直视其面容。
上官婉儿吸了口气,端稳笔杆,注视着面前纸张,身周自有少许气息环绕。
殿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上官婉儿微微皱眉,又放下笔杆,闭目凝神。
一名名面无表情的机关兵卫冲入殿门,夹在其中的武大人前冲两步,已是跪伏在地上,双手拱在身前,高声呼喊:
“陛下!臣有罪!还请陛下准许将上官婉儿拿下!她极有可能是来行刺的刺客!”
那宝座上传来有些不耐的嗓音:“你在搞什么花样?”
“陛下!”
武大人双眼瞪圆,带着哭腔喊道:
“臣!一时失察!上官婉儿为上官仪之孙!她处心积虑,以笔法闻名于长安,臣见其字而欣喜,引她入长安呈现于陛下面前!
“这一切都为此人之计算!其后怕是另有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