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隐约听到屋外响起一道干净的少年嗓音。
【你怎将汤剂煎熬成了药渣?锅都烧穿了……】
紧跟着是裴擒虎心虚的声音:【失误,失误,弈星弟弟,真是失误!】
少年显然不信,不过他也不会煎熬汤剂,于是二人就看着少年从药房新抓的药包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过来打扫的阿圆救了场。
公孙离不由莞尔,正想劝和,眼前恍惚。
她想起来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不行!
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公孙离竭力用意志去抵抗身体的本能,耗尽力气睁开双眸。
至少要撑到玉环姐姐他们过来!
一想到他们,一股无名力量便从身体涌现。
她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伴随着铁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开始涣散的意识再次归拢。
尤嫌不够,公孙离抬手隔着纱布摸了摸——因为条件有限,伤口清理不到位,再加上打斗过程反复扯动伤口,致使创口位置微红肿胀——一阵阵钝疼如钝刀割肉,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弓着脊背,闭眸狠下心,咬牙用力按向伤口。
“唔——”
尽管疼得直冒冷汗,脊背细颤不止,所有痛呼依旧被她死死拦在牙关。
一番动作下来,公孙离已经彻底清醒。
她脑中快速闪现长安城各大机关世家的情报消息,还有他们的人脉网络,其中与田氏接触亲密的机关世家更是公孙离重点分析对象。她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人给予田氏各方面支持,让田氏无视长安城机关律,不惧虞衡司,暗中进行这等惨无人道的禁忌机关实验?
那些实验体反水,田氏又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脑中浮现阿圆那张虚弱惨白的小脸。
以阿圆那时的状态,但凡公孙离再晚来个两三天,这条命就白白葬送了。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群闲得发慌的贵族要享乐游戏,越猎奇越喜爱,田春为了自身利益而迎合他们的喜好,最后被牺牲的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毫无抵抗能力的弱小!
一想到这里,公孙离胸腔泄洪般溢满戾气。
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不止田春和田氏要为此付出代价,其背后的靠山也都不能放过!
此时灵光一闪,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发黑的谷物和生锈的军械,田春老巢规模大得惊人,这明显不是短期能建成的……
线索在她脑中逐渐拼凑成一副模糊的图,即将抓到什么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公孙离心中一凌,脑中警铃大作,立时抓住伞柄准备御敌。
谁知下一瞬香风扑面,紧跟着便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的晕眩感。
【糟了!】
【什么时候……居然毫无察觉……】
扑通一声,无力瘫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隐约听到机关锁链拖动的响声,还有模糊人声。
“哼,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不过——实力倒是不错,是比那些实验体珍贵些。”
这人是谁?
公孙离动了动手指,试图挣扎醒来,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面貌,奈何身体却被什么东西拖着,朝着无尽的黑暗沉去。像置身寒气弥漫的冰窖,也似被沉入寒意彻骨的深海。
不行!
等等——
再坚持一下!
可不管她如何挣扎,意识仍旧彻底涣散,直到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化为纯粹黑暗。
“意志力和执念出乎意料的强,寻常成年壮汉都扛不住的药量,她居然还能维持几分清醒,看样子这只虫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说话这人五官生得周正好看,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正气,唯一不协调的是他长了一双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看得人极其不舒服。
这时,一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机关造物跳到他肩头,身体内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