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折子戏的台词,言外之意,在问他究竟是谁
看来前次文昌阁的策论,容绪居然已经暗暗怀疑他的身份了。
谢映之心道,有点小看他了啊
此时萧暥在西北,秋狩在即诸侯云集,此时觉得不能出乱子,而容绪只要有一阵微风,他就能兴风作浪。
但谢映之也不急,任凭那丝线束住双手缠绕上胸前,倒是颇有点看戏的自若。
此时的容绪就像一个细心的花匠,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那柔美的花蕊和修长的枝叶,像精雕细琢出一件动人的作品。
谢映之似笑非笑“先生疑我是仙是妖可是这世间的事,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先生之所见,即为想见之人,不就罢了”
容绪闻言手下微微一顿,这话颇有几分讥诮,但似乎有道理
诡辩。
谢映之反问道“如今,我在先生面前,先生却问我是谁,莫非先生心中没有我,所以身在我面前,心却不知在何处”
容绪似被他这句话刺到了,目光微变,深沉的眼眸中竟隐隐含着些痛“我想见之人是你,眼前也是你,当年一见,春风十里,此后这满室的桃花,都是我年年岁岁对你的朝思暮想。”
年年岁岁花相似。
谢映之不由心折,这全大梁的姑娘怕是也顶不住这样旖旎的情话。
是这容绪的演技是炉火纯青了还是这七分假意里,掺有了三分真情
谢映之细细想来,容绪说的当年,莫非萧暥很早就认识容绪
还是,这依旧只是戏
但有一点却毫无疑问,这一折花间局,谁先出戏,谁先输。
就在他一念飞转之际,容绪已经微微眯起眼睛,转而道,“话虽如此,我不知道上仙你是否也一样思念我不知道你我之间渊源羁绊能有多深”
他说着,情不自禁抬手就要去抚他的脸颊。
谢映之静静偏首。
不仅是他不喜欢跟人触碰,而且他脸上带着玄门的面具,触感与寻常人有些微妙的不同,别人也许感觉不出,但容绪平日流连花丛,这双手不知道拂过多少粉面香肌,可是精于此道。
容绪眼睛微微一眯。手矜持地停在空中,转而轻轻一勾,改为两根手指娴熟地挑起了散在鹤羽上的一束青丝。巧妙地避免了尴尬,还有几分雅意。
但他眼中的怀疑也深了几分,诘问道“上仙,从撷芳阁至今,我玄门帮过你很多次了,上仙可还记得”
谢映之心知肚明,这言外之意,是试探玄门、他谢映之和萧暥之间有多少瓜葛了。
刚才一时疏忽被容绪拿下一局,现在步步紧逼了。
谢映之淡漫道“先生是玄门高士,我是花妖,你我之间不便有所羁绊,还请先生放手”
这句话一语双关,分不清戏里戏外。
容绪微微一挑眉,有意思。随即手中那一缕青丝徐徐飘下。
他紧跟着又道“那么前日堂上,天下士人讨伐花妖之罪行,玄门也没有助你”
谢映之明知故问“何日”
容绪见他抵赖,一倾身,别有意味地收紧了手中的红绳,让丝线在清透的腕上勒出隐隐的红痕。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阴郁“就是前番文昌阁的辩论。天下人汹汹皆言你是妖魅,要除之而后快,难道不是我在幕后为你出谋划策,助你渡过难关上仙如此忘恩,不大好。”
谢映之微微挑起眼梢,针锋相对道“谢先生于我何来恩情玄门向来以正道自居,谢先生既知我是妖魅,怎么可能要助我让玄门百年的声望毁于一旦。”
他这微妙的神情,竟是和萧暥有十分的相似,眼中讥俏更胜一筹。
容绪心中忽然漾起不明的情绪,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是迷恋上了那妖魅的容色”
谢映之坦然“玄首一生不可娶亲,亦无情爱,否则自损修为,先生难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