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绮道,“萧将军,不管唐先生做派如何,也比你年长二十余岁,你当堂将他气到昏厥,是否太过份了”
谢映之淡漫道,“郑公言我过份,那么诸位对我群起而攻之,却不让他人为我辩解。难道就不过份”
“”郑绮喉咙一哽,无言以对。
谢映之说到这里,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倘若今天站在这堂上的人是萧暥,会怎么办将一口残血压在胸中么
谢映之出身世家年少成名,从来都是为无数人仰慕。他今天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众人孤立,饱受曲解又百口莫辩,那种深彻的孤独。
所以萧暥干脆就闭口不言了,大概还会不屑一顾的意思,但这不等于说别人用唇刀舌剑戳伤他,他就不会痛。谢映之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人抱着他的小狐狸枕头,装作眼不见心不烦,躲起来他们就骂不到了,在没人的地方,默默舔舐他的伤口罢。
他洞彻世事的眸中,有种卫宛看不清的情绪。
容绪坐在暗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玉狐狸,一不留神,力气使大了,指腹隐痛,展开一看竟抠刺出了血,他深吸了口气,看来小狐狸逼急了会咬人。
但他不甘心策划已久的策论就这样无疾而终,他手中的棋也没有出尽,看向郑绮江浔他们。
郑绮会意道,“萧将军说这些,不过就是替自己的所作所为争辩开脱罢”
谢映之目光幽沉,“说得好。我确实要争辩。”
“撷芳阁之役,保大梁城数万百姓免于蚀火,锐士营战死一百二十六人,襄州之役,广原岭匪患永绝,流民得以安居,商贾得以畅行,锐士营伤亡千余将士”
堂上已是一片鸦雀无声。唯有窗外萧疏风雨声,与他清冷的声音相和。
“为社稷而死的将士,在诸君口中,成了屠杀百姓的罪魁,成了勾结山匪的帮凶”他目光掠过堂上的众人,“我当然要争辩,只为从今往后,热血之士,血不白流。”
郑绮脸色苍白,无地自容般退入灯光晦暗处。
容绪知道,郑绮已经无话可答了。他于是看向江浔。
郑绮是朱璧居名士,说话有所顾忌,而江浔初生之犊,无可畏惧。
而且刚才在众人都跳出来针对萧暥的时候,江浔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在一边听着,眼中有莫测的光芒。
这种神情容绪很熟悉,江浔在酝酿什么。
容绪相信,江浔不会轻易地认输。
于是他侧目看了眼杨覆,杨覆立即会意“还有人有话要说么”
果然,江浔一拂衣袍站了起来,“杨太宰,学生还有话要说。”
杨覆迫不及待道,“但讲无妨。”
江浔不动声色回首看向他“杨太宰,我记得你先前说,你们都没有接受过萧将军一针一线之利你们确实受的不是一针一线之利。”
杨覆蓦然怔了怔他什么意思
容绪背后却隐约一寒,正想出言打断。就听江浔道“若没有将军披荆斩棘,肩起这乱世的风雨,在座的诸位能在大梁城坐拥良田广厦安享富贵吗这岂是一针一线之利”
杨覆顿时失色,“你在说什么”
江浔坦然,“我输了,今日输得心服口服。辜负贵人的期望了,黄金一百两,分文未取,全部封存,已经有车送到阁外。”
堂上已经陷入一片哗然,消息传出去,连阁外的百姓也群情激愤。
大雍朝极恨这种私相授予,暗中买卖交易。今日之事必然是士林几十年未见之丑闻。
花梨木箱被抬到堂前,江浔洒然上前,亲自开箱,顿时百两黄金将阁内映得辉煌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