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阅和刘副将都下令紧锁城门,不允许放灾民进来。
他们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第一,八角城粮草不足,这群灾民进来,吃什么?喝什么?
第二,灾民之中,可能混有叛军和敌国奸细。
第三,八角城南门虽然有通往其他城池的道路,可根据确凿消息确认,道路已经被叛军损坏,武者确实可以通过,但平民却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分流出去。
八角城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一旦尸体腐烂,瘟疫疾病扩散,更是灾难。
白简阅从头到脚,毫不留情嘲讽了林贞海一遍。
“哎……这么多人……”
林贞海修为不低,他可以透过雨幕看到城墙下的可怜百姓。
有老人走着走着,就摔倒了。
人群拥挤,摔倒就是死亡,被活生生踩踏致死。
有人怀里抱着行囊,却被无情抢走,只要敢反抗,就是被踩死的结局。
杀人越货,更是稀松平常。
灾民一眼望不到头,有时候一场踩踏下来,尸体都被嵌在泥浆深处,只能看到两只胳膊无助的挣扎。
老弱妇孺,是死亡群体最多的人。
什么是地狱!
八角城外,高墙之下,就是苍生地狱。
有百姓想爬上城墙,他们搭起人梯,亡命攀爬,途中不少人甚至摔下去被活生生摔死。
可守城边军却用枪矛生生捅了下去,那些百姓满脸的不理解,他们临死前的表情那么狰狞和无助,仿佛在质问边军:我是中州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城,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
她在暴雨中哭着,喊着……她举着一些银两,茫然无措,似乎想寻求帮助。
可下一个呼吸,银两被抢走,妇人生生被挤死,甚至有人拔走了她的发簪。
十八层地狱,或许也不过如此。
林贞海死死捏着拳头,浑身颤抖,血水顺着拳头滴落下去,还未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被暴雨稀释。
他肝肠寸断,嚎啕大哭……他甚至想代替那个妇人死亡。
啪!
林贞海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暴雨声中,耳光声响亮。
“总督,你不要这样……不怪你的,是程回高擅离职守,是他罪该万死!”
师爷急忙去安抚着林贞海。
师爷明白总督爱民如子,可抛开对白简阅的恩怨,他也认为不能打开城门。
八角城太重要了,绝对不可以失守。
牺牲一万人,拯救一百万,拯救疆土,甚至拯救皇城,这就是边军的逻辑。
没有对错,只有博弈。
“我是总督,我是他们的父母官,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死……我才有罪,我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林贞海跪在暴雨中,指甲深深嵌入城墙的钻缝中,满手都是鲜血。
读书!
科举!
为官!
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原来我只是个小丑而已。
原来我面对百姓被屠戮,只能和狗一样,在城墙上哭。
这种绝望,林贞海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
其实林贞海心里也清楚,八角城不能开,于公于私都不能开。
可他心如刀绞,如何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