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选择坦白,刀斧加身,不敢不说啊。
“岭南行船,分为三路,一路走太平沟,在太平镇上,有各路好汉的堂口,若往东去东郡,就给三十六排缴水钱;若往西去金川城,则给七十二寨纳山金。第二路在金川城,从金川城去往东郡,水钱山金都要缴纳;第三路在苦河大集,这里的堂口,除了收水钱山金外,还代收上交岭南王的太平银,如今改太平粮了。”
船主说完,金川郡主已经黑起脸来,堂堂岭南王府,竟然跟山贼水匪沆瀣一气,一起收钱。当真和谐!
刘知易幸灾乐祸看着她:“倒是方便!”
他已经确信,那些所谓的水匪山寨堂口,恐怕是一些跟各路鬼神都有交集的地方土豪,做一些转手买卖,是黑白两道的中间人。
金川郡主气的一言不发。
刘知易继续发问:“交了钱当真没人劫道?”
船主点头:“从未有过。”
刘知易疑惑:“那山贼水匪是如何确定有没有交钱?”
船主道:“二位可曾见到小人船头桅杆上挂的那面旗子?那是交钱后给的行牌。”
刘知易又道:“难道不能造假?”
船主摇头:“这旗帜经常变换,颜色、暗记都不相同,寻常人造不了假。进了大泽,还有三十六排耳目喽啰巡河,时常查验,不敢作假。”
嘿,这还有缉私的巡警。
不由惊叹,民间有高人啊,发明出了一整套高效的纳税体系。这不可能是松散的组织所为,肯定有一个强大势力确保纪律,否则肯定有人坏规矩。
“若是有人坏规矩呢?”
刘知易探问道。
船主摇头:“小人不知,从未遇过。倒是听说早先常有一些水匪山寨不守规矩,收了水钱山金,照旧拦江劫道。后来就没有了。”
刘知易确信背后有力量在推动这一切,不守规矩的山寨水排应该被清除掉了。
夜里不行船,天亮后,船再次前行。
大船北边,是金川江北岸,放眼望去是连绵的山林,跟远方的高山连成一片。往南望去,大致如此,只不过遥远的莽山越来越远,平地逐渐往南延展。
莽山往东南延伸,莽山东麓地势平坦,一直到大海之滨,被沿岸山脉切断,形成一个倒三角形状的广阔湿地地貌,称之为莽东大泽。没人知道莽东大泽有多大,因为岭南开发太短,尚来不及摸清地脉。只是猜测,往东南去的莽山应该跟沿海山脉在南方相交,且没有出口,大泽之水无法往南泻入大海,只能聚集在莽东大泽之中。北部通过数不清的河叉跟金川江沟通在一起,金川江丰水期,水流则泻入大泽之中,枯水期,大泽之水则倒灌金川江,这种调节作用,让金川江下游水流常年保持丰沛平稳,非常利于通航。
莽东大泽这种地形,十分利于水匪藏匿,因此水匪从未消亡过。当初夏太祖雄心勃勃,征服岭南之后,甚至一度想要填平大泽,派十艘战舰进入大泽探查。太祖水师往南深入万里,都没能发现大泽尽头。一路都是沼泽、密林,瘴疠遍地,十艘探险船进入大泽,回来的只有一艘。最后让大泽得了一个万里大泽的名号,也让莽东大泽成为不可深入的禁地。
万里大泽,指的是纵深,沿着金川江的东西宽度,实际只有三千里。可一个横向三千里,纵深上万里的巨大水泽还是很惊人的,真的能填平,那可是相当于一个中原大小的广袤平原,足以养活十万万人口。
可惜太祖有雄心,没机会,太祖之后,后世皇帝,连雄心都没有了。
第二日日中,商船行驶至大泽中游。往南看去,有几条交错的河道汇入金川江,船主说,那十几条河道通往大泽,经常有三十六排水匪喽啰在河口巡河。交代刘知易,过这一段江面,要小心一点,万一遇到了巡河的头领,千万不能顶撞。
船主的嘴大概开过光,就在要驶出这一片大泽入口之际,几艘小船突然从南岸河边茂密的水草中划了出来。
船主叹息一声,命令大船就近靠岸,让水手准备好美酒。
刘知易听劝,乖乖的回船舱待着。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听到甲板上有动静,又等了片刻,竟然有人下船舱。
很快有敲门声响起,很粗暴。
刘知易让几个女人稍安勿躁,自己亲自过去打开了舱门,外面有三个水匪,一个头目,两个喽啰,船主点头哈腰的跟在一旁。
头目穿着一身短装,脖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巾,衬托着俱黑的肤色,审美不同寻常。两个喽啰也是短装打扮,皮肤粗糙,看着像普通渔民。
“你们去东郡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