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的,当然是郡主,就在旁边的舱房。藏头露尾,主要是为了保密。
嬴悝见到郡主后,马上就反应过来,郡主这是秘密出行,他的人都没收到郡主随军的消息。
郡主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宴席,等着嬴悝和刘知易了。不过应该也很仓促,陆续还有下人送饭菜过来。
三人相互见礼后,入席。
郡主没有谈兴,嬴悝谈兴很浓,恨不得把这一年来变法的变化都说出来,郡主则侧耳听着。
赢郡的变法已经持续了数年,实际上早就走进了死胡同,嬴悝根本动摇不了赢郡的顽疾,传承来几千年的封建制度。这里没有统一的官府,上上下下都是大小封建主控制。许多制度,在漫长的历史中保护了赢郡,可到了现在却让这个古老地区陷入了绝境。
嬴悝改革,他父亲赢国公给与的支持不可谓不大,给了他三万精锐大军,这几乎是赢郡全部的军队。整个赢郡,堂堂五千万人口的封地,国公就只能养得起三万人,实际上这个郡已经破产。
赢国公能将军队交给嬴悝,换句话说,他已经将权力交给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儿子。可惜三万军队根本帮不到嬴悝,这不仅是三万战斗力,也是三万张要吃饭的嘴。嬴悝接手之后,本以为能大展宏图,可实际上,他的改革在赢氏宗族内部都推行不下去。三万军队根本不足以镇压从上到下的封建主,他有三万人,可那些封建主养的死士不下十万。更何况,一呼百应,一旦动用武力,三万人马上淹没在数千万人的汪洋大海中。
赢郡最大的问题是,贫瘠的土地不可能养活五千万人口。所以嬴悝一直试图均田,重新分配财产,让更多人能活下去。让遍地山大王的混乱结束。但碰土地,就是跟封建主拼命,所以嬴悝的变法,从一开始就注定死亡。激发了几场他完全无法压制的叛乱之后,嬴悝索性跑到夏京考科举去了。
他考科举,实际上是在向魏太后示好,赢郡需要朝廷的支持。但面对一个走入死地的赢郡,朝廷连吞并的心都没有。朝廷也不想养活五千万穷的叮当响的赢郡人,所以当赢郡陷入贫困、战乱、贫困的循环中,赢国公一而再的裁撤军队的情况下,朝廷都没有动手。
没有得到朝廷支持,却从刘知易口中听到了一些另类的方法,均田亩,均贫富,注定失败。却告诉他要破而后立,冒险解开流动限制,允许老百姓自由流动。
嬴悝是带着不安的心态操作这些的,因为传统经验告诉他,老百姓一旦开始流动,一个国家就离亡国不远了。可他已经没有选择,赢郡已经是死水一潭,死马只能当活马医。
结果让嬴悝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解开民禁,准确来说,只是在公室的土地上,解开来三分之一民紧后,短短一年时间,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全都是好的变化,一开始甚至极具恶化。流民四处乱窜,一时间赢郡到处草木皆兵,数以千计的草头王盘踞四方。但此时嬴悝就跟变法时候一样,根本无法回头,无法制止这种混乱。
乱象持续了半年,开始出现好的苗头,国公府的财政开始改善。土地上是不可能增加更多税收的,新增的赋税全都来自商业。离开贫瘠的家乡,跑到城里讨生活的老百姓,有的沦落成了乞丐、小偷,但更多人让人敬佩的学会了新的谋生手段,通过自己的双手,获得了生存能力。
赢郡各大城市商业发展迅猛,死气沉沉的市面上,商品开始爆炸性丰富起来。通过收商税,赢国公府的财政短短半年时间,成功翻番,从破产边缘恢复了一口气。
这是好的变化,或者说任何变化,对赢郡这种死气沉沉的状态都是好的,因为赢郡原本已经不能再差了。
弊端也很明显,整个社会比变法之前混乱了太多,赢国公能管辖的区域甚至比以前缩水了一半以上,离开中心城市附近,就可能失控。一条船通行在赢氏一族居住了几千年的赢水上,沿途竟然要向不下一百个势力缴纳税赋。
面对这些割据一方的非法势力,嬴悝目前毫无办法,打也打不过,而且打不起。
另一个弊端则是,开放民禁之前就想到过的,百姓逃亡问题。不到一年时间,光是公室封地上的百姓,就减少了一百万人,流失的都是壮年劳力。他们都以各种方式,离开了赢郡。
金川郡主不说话,听到赢郡流失了百万青壮时,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恐怕心中已经设想,如果这一百万人流入岭南,会给岭南王带来多大的好处。
刘知易认真听着,一切都没超出他的设想。一个封闭了几千年的社会,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突然的改变是必然的。一个限制人口流动的社会,突然允许一部分人流动了,必然带来一股亢奋状态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