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酸意散了,这才是好兄弟啊。
第二日刘知易真的去找了一趟李问寒,结果李问寒说,不让他去,不是悬壶院的意思,而是刑部根本没下行文,他左右不了。至于刑部为什么不招刘知易,李问寒也说不清楚。
刘知易更不清楚,他跟刑部没有什么关系啊,要说有,也是去刑部打了场官司,从刑部官员的态度来看,对那场官司是十分忌讳的。如果他们刻意把刘知易一杆子支到岭南去,才算合理,结果不让他去,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舍友们出发还早,听说是要等到殿试结束之后,传言到时候还会有一批今科进士随军。
殿试的话,在一个月后,还有的是时间。
刘知易拜托李问寒帮忙打听一下内情,然后继续修行日常。
看了些医案之后,又忍不住拿出那张画卷来看。
就在炉亭,许多人被吸引而来,却跟外十三的舍友一样,看不出任何名堂。
刘知易则沉浸其中,昨天怼完了所有人,今天没有强烈的怼人愿望了,而是听这些人论道。
昨天怼遍了人,唯一没怼的是道家的老头,不是不想怼,而是这老头不搭理他,早就神游物外了,懒得跟人辩论。
真正喜好辩论的,就那么几家。有时候是儒家跟法家辩论,治理天下应该采用礼法还是理法。有时候是儒家跟墨家辩论,到底应该厚葬还是薄葬。有时候是墨家跟兵家辩论,该不该驱之以利。
各家各派,有的理想,有的现实,有的高尚,有的低俗,各有各的一套道理。听的多了,刘知易倒也听了进去。虽然都有明显的漏洞,可也有可取之处。儒家说修身总没错啊,一个人选择提高修养,做一个谦谦君子有什么不好?法家说天理至公,万事万物都应该按照法理运行,在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错误,法治不是完美的社会制度,确实人类能摸索出来最好的社会制度。
理想主义的法家说,“即使天塌下来,正义也要得到伸张”,这信念听着伟大,但人类社会实际上真正面临天塌下来的时候,往往是靠着一次次苟且存活下来的,当天下大饥,人相食的时候,是那些泯灭良知的人活了下来,当强大的敌人兵临城下,是那些苟且偷生的人活了下来,坚守正义的英雄都死了……
刘知易并不觉得坚守正义有错,哪怕坚守正义会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但坚守正义本身也是对的。刘知易也坚信这一点,但他不会去践行,他不是理想主义者,他懂得权衡,懂得取舍,这个信念无法得到践行,但这个信念是对的。
他觉得农家农民伯伯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让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跟老百姓一起同耕同食,根本不可能做到,但让上位者了解民众的现状,这个观念是对的。固定物价也不现实,人类历史上,凡是试图干预物价的社会,都遭到了经济规律的惩罚,把昂贵的丝绸定一个平民价,带来的结果不会是穷人也穿得起绫罗绸缎,而是没人在去生产绫罗绸缎了,或者没人再去卖绫罗绸缎了,因为生产成本高昂的丝绸会亏损。但“市贾不二”这种来自农民的呼吁本身,却值得重视,因为粮食的价格大幅波动,会让大量农民破产,接着土地撂荒,全民饥馑,社会动荡。所以在关乎普遍民生的领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进行适当的价格保护,是很多国家的普遍做法,比如保护价收购粮食。
刘知易甚至觉得那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都有些道理,他们说“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他们不会为了天下拔一毛,也不会把天下据为己有,不利天下也不取天下,这也是一个人的自由。
像昨天一样,刘知易今天又听了所有学派的演说,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
夜里回到宿舍的时候,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发现他修为大进了。
主要是儒家,从秀才境界,突破到了进士八品。
他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他心中始终不太认可儒家的道理。可儒家进境如此之快,完全不合逻辑,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