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媪已经投案。
你斗杀未遂,不过流放,自首减罪一等,可以留京。
看完之后,妇人直接将纸条塞进嘴里,嚼着吃来下去,泪珠滴滴落下。
终于结束了。一直等到午后,贡院的大门开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贡院,妇人悄然收起摊子,无声离去。
背上背着包袱,怀里抱着婴儿,一步一蹒跚的走到城南一处破败的宅院。宅院不小,年久失修,地面上生着荒草,屋顶的瓦片斑驳。妇人走进其中一间屋子,里面腐臭难耐,没有床,地上的破草席上横七竖八躺着一群破衣烂衫的老媪,大多数面黄肌瘦,有的还有残疾。
这里是居养院,收容无人照拂的孤寡的善堂。朝堂上的大佬,只知道建了这善堂后,史书上会给他们留下一笔,却无人关心善堂里的人,是不是真的“善”。妇人住进这里以来,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走,来的人竖着进来,走的人横着出去。
妇人走进屋内最靠里边,靠着窗子下的一个破席子上。这个位置并不好,窗户已经破来,漏风漏雨,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通风。听着屋里各处角落,起此彼伏的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妇人将孩子紧紧拥在怀中。顺手在墙上抹了一把灰,抹在自己脸上。母子两一起躺在席上,闭上眼睛。
夜里被孩子吵起来两回,第一次给孩子喂来一些蜂蜜水,第二次孩子拉稀,让她难受不已,一大早起来,马上抱着孩子去药铺,找大夫诊脉。大夫说孩子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然后直接去了刑部,敲登闻鼓,投案自首。
……
刘知易已经回到太学。
许多福正在跟几个舍友吹牛,吹嘘着他昨日如何威风,一人大战怜春、怜风、怜香三大花魁,让花魁们连连求饶,惹的一群室友艳羡不已。
刘知易盘坐在床上打坐,事情办完了,他的心却不安宁。
楚儿和汴媪这一对冤家,无论如何,都逃过一死,刘知易觉得,他做的问心无愧。于公,他并没有枉法,这两人得到的,都是她们应得的结果,他无非是保证他们不被阴谋裹挟下,死的不明不白罢了。
可这样的结果,却让刘知易有些不安。结果是按照他的设想来的,但一切来的太过容易。从玉扣提示他汴媪死的蹊跷开始,他似乎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玉扣告诉他汴媪没死,他就要去追查,玉扣告诉他汴媪在摩尼寺,他就要去找人,过程中没有任何打的阻挠,似乎有人铺平了一切。
如果是普通案件,倒也正常,大多数案件并不复杂。可是汴媪是间谍头子啊,她的行为,不可能如此简单。如果汴媪要假死脱身,她一定能藏得谁都找不到,可她偏偏藏在来京城,而且第一时间就被人发现,将线索提供给了刘知易,这不合常理。
刘知易开始倾向汴媪假死并非为了脱身,而是有新的秘密任务。或许她就是朝廷打入摩尼教的密探,是替朝廷盯着摩尼寺这个势力的暗探。结果却被自己给揪了出来,提供线索的还是摩尼教的圣女。
刘知易叹息一声。
呵呵。我被人当枪使了啊。好手段,借我的手,一步步将朝廷安插的密探挖出来,既不得罪朝廷,也拔出来桩子,摩尼教的圣女,哼哼!
刘知易心中冷笑。感觉很不爽,却无可奈何。他发现,如果事前知道这些,想到了这些,他还是会这么做。
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刘知易有自己的目的,一个人有想要的,就会被人利用。有时候被人利用,也未必就是坏事,合则两利,人与人交往,不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过程吗。
所以他只是不爽,并没有过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