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王铄,不是为案子,而是为他自己。
案件结束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变了很多。
如果放在半年前,他一听到王铄这种案子,他早就撤了,这种大麻烦,他能躲多远躲多远。他绝对不会冒着得罪楚儿幕后势力的风险,站出来插手此案。而是会照这样的理由:楚儿背后的势力,自有能跟这个势力对抗的势力去制衡,跟他没有关系。
可这次,他却从头到尾参与,对幕后势力有顾忌,却没有多想。
这是为什么?
刘知易陷入深思。
难道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觉得再大的势力,要动我也得掂量掂量。因为我膨胀了,所以如此吗?
还是说我身上有正义感,觉得王铄真是被利用的工具人,所以去帮他。我辩论的时候,确实这么想。可为什么我就没想过要去帮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只帮了王铄,因为他是熟人,还是因为他身后有背景,我起了拉拢之心。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反而多了新的困扰。
我以前不会这么想问题,做了就是做了,顶多事后后悔,却不会纠结。现在这样纠结,难道是因为我修了儒家?
刘知易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感觉自己变了,变了很多,没有以前纯粹了。瞻前顾后,做事情前,总是三思而行,权衡各种利弊,做事情之后,还会反复琢磨,分析利弊得失。这是儒家思考问题的方式,既想要匡扶天下,又希望明哲保身,充满矛盾。他以前一直不认可儒家相互矛盾的逻辑,后来在儒家高手的压力之下,领悟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个至理名言,开悟了儒家。
难道因为我修了儒家,所以变得如此吗?
刘知易陷入深思之中。
达则兼济天下,因为我觉得自己比以前发达,所以敢做事了?而不是像以前那么苟着!可我却只是去帮助了有渊源的王铄。达则兼济天下,我不是应该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吗?帮助别人,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我尽我的力量,帮助越来越多的人,最后帮助整个天下,这样的观念,我并不排斥。把帮助越来越多的人,当成一种志向,这似乎是崇高的。
刘知易在跟自己做最真诚的对话,在问自己的心志。他隐约触碰到了儒家修行中的真意,一种叫做使命的东西,在一个人拥有一定能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由心而发。儒家,最重要的一种修行方式,就叫做立命。通过无数次心理博弈,通过无数次反省自己,最终摒弃心中矛盾的观念,达到身心的统一,最后找到一种自己完全认可,一心追求的观念,将履行这种观念,实现这种理想当成自己唯一的追求,或者说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感,这叫做立命。
这是三品儒家的标志,犹如领悟刀意的刀客,领悟剑意的剑客。
可是刘知易心中突然生出这样的杂念:
我立志去帮助更多的人,等于把更多的责任背在我的肩上,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承担多于普通人该承担的责任?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没那么伟大,别把自己看的高人一等,我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人,我不需要,也没能力去背负太多。孔子还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我只需要把我最亲的人放在心里,就已经“为大”了。何苦自寻烦恼,去关心那些陌生人的福祉。
我帮助王铄是对的,他是距离我更近的人,我可以看到他的困难,而我恰好有能力帮助他,所以我帮了,那些我看不到的苦难,听不到的哭声,我不用去自寻烦恼,主动去帮助他们。博爱就留给墨家那些无私的人吧,我很普通,我可以自私的活着。
儒家立命不是那么简单,一蹴而就的修行,而是经过千锤百炼,摒弃无数杂念,才能达到的境界。刘知易在立命的门口转了一圈又溜走了,越走越远,永不回头。
即便如此,刘知易还是发现,经过这一场问心,他的儒家真气精纯了一些,依然是秀才,但却已经颇有根基,不在虚弱。
刘知易只看了一眼,就切换到了法家状态,运转法家真气,让自己的精神再次纯粹起来。
之后几天,他都在儒家上舍独居,修的却是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