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的距离,朱元璋长吸一口气,而后朗盛道:
“众将平身!”
“谢陛下!”
随着将士们的起身,鼓乐重新想起。
“所有将士,听我号令,起步....走!”
跟随着鼓点,左军都督府旗下镇南卫的阅兵,便算是到此结束了。
苦练一月,就是为这不到半炷香的展示时间。
然而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都觉得是非常的值得。
在数十万百姓的目光中,在中外数以千记的大臣。
还有陛下,太孙殿下,皇室贵胄。
展示自己。
这一刻,镇南卫的五千六百名将士,已经是脱胎换骨。
为大明而战的信念,油然而生。
从此,镇南卫有了真正的军魂。
“大孙,了不得,你真是了不得,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般的军队。”
“如此大军,与咱十万,可当百万之用!”
镇南卫的细微变化,在朱元璋眼中秋毫毕现,打了大半辈子仗的朱元璋,自然知道镇南卫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并不是说镇南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了,而是在这些将士们的心中,有了信念,有了为大明死战的信念。
冷兵器为主的战争,有一个死亡比例。
比如一万兵卒,当达到一成五的死亡后,很容易造成雪崩的连锁反应,直接溃散逃亡。
优秀的将领,通过练兵,可以将这个死亡比例提高。
历朝历代的名将,甚至有达到伤亡五成,还依旧可以持续作战的。
所谓哀兵必胜,也就是士气的缘故了。
当然,这是不包括困兽之战,亦或是几百上千人的精锐小队。
至少也是万人往上的规模。
而现在的镇南卫,朱元璋保底估计,至少都是能达到五成伤亡还依旧能够全力作战。
当这样的军队出现在战场的时候,对于敌人,那就是一场灾难。
在鼓声的响动中,朱元璋不由朝远方望去。
在那里,又是十六个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
在人员的气势上,完全不比刚才的镇南卫差,甚至隐约还要强上一些。
朱元璋知道,今日像这样的阅兵,这样的卫所,还有三十卫。
其中训练时间最久的十二亲卫,还没有出场。
还有,那压轴大孙直属亲卫玄甲卫。
三十二卫,将近十万八千人,这个阅兵的时间段,最低都得一个半时辰了。
随着一列列卫所的将士走过,整体的气势,都在不断的上涨。
后面出场的将士,普通百姓看不出,可但凡懂兵之人就能察觉到,是越发的强悍。
不管是京师官吏,亦或是外交使臣。
大部分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这是遭受到了将士们的气势镇压。
每个卫所在承天门下的‘向右看!’。
都直接覆盖到他们的身上。
全程高能,身体紧绷。
一些年迈的大臣,已经因为承受不住昏倒,而被官宦拖走了。
“这样的将士,这天下真的有可以对抗的吗。”
“我撒马尔罕的勇猛将士们,若是对上他们,怕是连半成胜算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大明的将士如此强悍,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使臣汇报,他们都是吃屎了吗。”
“不行,我回去后,一定要告诉爷爷,大明不能惹,太强了,太强了。”
“仅仅就是目前看到这些在京师的将士,估计能挡我撒马尔罕数十万大军。”
“对于大明,只能结好,不能交恶。”
皮儿马黑麻双手紧握,盯着前方不断走过的大明将士,心中对自己说道。
这一次的阅兵,给皮儿马黑麻对大明,是颠覆式的印象。
这样的场景,真的太过于摄人心魄了。
别说见过,是他听都未曾听说过的强军。
爷爷帖木儿麾下的直属大军,是他曾经见过的最强军队。
在中亚的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对比眼前的将士来,啥也不是!
阅兵的进行,许多人的心中,开始发生悄然变化。
淮西武将集团,以凉国公蓝玉为首的所有将军,长期掌兵的他们,都是看得目瞪口呆,热血沸腾。
要知道这些将士,可都是隶属于五军都督府。
他们作为长官,除了一些直管卫所的指挥使,大部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将士就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假如,我率领这样的将士出战......”
这个想法,几乎在所有的将军脑海中冒泡。
麾下有这样的将士,建功立业,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比武官的兴奋,文臣们在回过神来后,就显得有些担忧了。
按照历史的发展,在建国后的平稳年代,文人一定是压武人一头的。
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这是必然发生的情况。
可现在,随着太孙殿下的出现,好似这个惯例将要被打破了。
一场阅兵下来,谁都能预料到,武人的地位,将会得到难以想象的提升。
就现在京师百姓的反应,都能观测出一二来。
原本百姓对于军队,是反感,厌恶,尤其是兵役,心中抗拒。
这是历朝历代兵役的影响。
可在这一刻,不少壮年男子,心里头已经开始隐约冒出当兵的想法了。
文人的精神领袖,刘三吾。
此刻已经回到了翰林院中。
官宦刚离开,太医还未来,他就睁开了眼睛。
与其一同的,还有两位年纪差不多大的翰林院院士。
一人是张信,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状元,授翰林院修撰。
一人是白信蹈,江南地区有名大儒,现翰林院院士。
“先生,这番下来,莪等该何去何从,原以为太孙上位,当重用文臣,可如今看来,太孙殿下面善心狠,心中的野望,比之陛下都不逞多让啊!”
五十多岁的掌张信,八十岁的刘三吾,七十岁出头的白信蹈面前,还显得很是年轻。
而这番话,也说出了他的担忧。
白信蹈也是沉声道:“此言在理,这些丘八的变化着实惊人,甚至比之兵书上操练出来的将士,还要强上几分。”
“由此可见,太孙殿下对于军事,征伐,尤为感兴趣,还有比拟陛下的天资。”
“陛下年迈,自然不会擅动兵戈,可太孙殿下不同,按照记载,太孙殿下当是今年本月,才满十八。”
“年轻人,难免气盛,有掌如此强军,个中野望怕是难以估量。”
刘三吾听到两人的话,也是赞同的点头,叹息道:“国虽大,好战必亡。”
“今日大明之强盛,在老夫看来,不见得是个好事。”
“诚然,老夫有看到,对于诸多外臣来说,产生了足够的震慑,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可边疆的征伐,又哪是因为争夺土地,草原上的威胁,是因为他们的粮食,让他们活不下去了。”
“每年的朝贡,就是我大明对其救济,让他们能够勉强维持,不至于边疆混乱。”
“可我大明的粮食,连自家的百姓都不够吃,怎能安抚得住这众多臣国。”
“以太孙殿下的脾性,若是边疆有战事发生,亦或是不利我大明,则必将勃然大怒,兴万兵以战,至那时,将血流成河。”
说完,刘三吾喟然长叹。
此时,张信和白信蹈,满脸忧国忧民。
半晌,白信蹈咬牙道:“佛语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们能想到的这些,陛下肯定有所察觉,只是太孙殿下十年归来,宠爱无双,即便是知道,陛下也不忍责怪。”
“如今,唯有一人以性命警示陛下,太孙殿下。方可唤起陛下,殿下心中警示。”
这话说完,张信面色坚毅,想要开口说话。
却被白信蹈一把拉住衣袖。
只见白信蹈沉声道:“我如今已有七十,这辈子也算是活够了,信,你才不过天命之年,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
说完,白信蹈看向刘三吾,继续道:“先生,你不能去,这天下文人,尚且还需你来带领。”
“如此,自然我去,当最合适!”
白信蹈声音坚定的说道。
刘三吾听到这话,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唯有双手紧紧握住白信蹈,才能表达心中激动之情。
便是刘三吾三人,在这里密谈的时候。
承天门外大阅兵,也即将到了尾声。
上卫,即宫廷十二亲卫的最后一卫,并非是锦衣卫。
锦衣卫因为职责问题,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的大阅兵之中。
替代锦衣卫的,便是朱英直属亲卫,玄甲卫。
玄甲卫的服饰,经过了朱英的调整,紧身加黑红披风的设计,显得更加精炼利落,更有一种华丽贵气的体现。
他们的列队,比起前面的三十一卫,更加整齐。
甚至在身高上,都是高度的统一。
这所带来的视觉效果,更加令人瞩目。
最特别的是,在他们身上,不仅有佩刀,还有一根类似于火铳般的事物。
说它是火铳吧,好像又不像,没人见过这般细长的火铳,更像是加厚的长棍。
当玄甲卫出现的时候。
在承天门最高地台上的朱元璋,侧身看向大孙,笑道:“该你了,大孙。”
这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还有浓厚的沙哑。
三十一声的呐喊,让朱元璋的嗓子早就承受不住了。
一直都是靠着兴奋和激动支撑着。
而当玄甲卫出现,朱元璋便决定把这最后一声的机会,让与大孙。
显然,对于老爷子的相让,是没有出现在既定流程中的,完全是老爷子的临时起意。
不过在这一刻,早就旁观多时的朱英,仅仅是刹那的停顿,便就回道:“必不让爷爷失望。”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如释重负的走下台来。
一个多时辰的站立呐喊,让已有六十多岁朱元璋,感到些许吃不消。
这一放松,差点没跌倒。
朱英眼疾手快,顿时扶住,同时对太监吩咐道:“快把龙椅搬过来。”
龙椅是早就备好了的,不过朱元璋之前一直不肯坐。
现在这么个情况,也只能坐下歇息。
刘和马上端来参茶,为朱元璋弥补亏空的气血。
一口参茶下肚,朱元璋的气色红润了许多。
朱英见此,这才开始走上前方高台。
当朱英走上高台的那一刻,朱元璋摆摆手,刘和马上对两个宦官使眼色。
两个宦官扯起腿,分别朝着左右击鼓的鼓手飞奔过去。
当玄甲卫即将抵达承天门的时候,鼓声和奏乐变得越发慷慨激昂起来。
朱元璋的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是他在没通知大孙,特意的进行了修改。
听到鼓乐变化的朱英,顿时就明白这都是老爷子的授意。
他没有选择回头,因为此刻的玄甲卫,已经走到了承天门下。
玄甲卫指挥使抬头,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站在承天门上的并非是陛下,而是换成了太孙殿下。
顿时,心情更为激动了起来。
“直属亲卫玄甲卫,拜见太孙殿下!”
“大明万岁!陛下万岁!太孙殿下万岁!!!”
“大明万岁!陛下万岁!太孙殿下万岁!!!”
感受到这无与伦比的气势冲击,朱英浑身都在颤抖。
这不是害怕,是兴奋,是激动,是满满的成就感!
有明一朝,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纵观古今,为最硬气之王朝。
铁骨铮铮,堪为华夏脊梁。
何其有幸,降于大明,为这大明,第一太孙。
如今大明之国力,冠绝寰宇。
大明之强盛,已为巅峰。
即是如此,朱英有什么理由,这让这天下,这日月之所照,不皆为大明之江山。
想到此处,朱英望向玄甲卫五千六百人,朗声大喝道:
“全体都有!听吾号令!”
“点火!”
“鸣枪!”
“为大明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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