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如樱,原是樱花谷里的花仙,后来有了孩子,被剥去仙籍,罚了法力。我带着孩子在这座雪山里已经住了五百年。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住多久,或许明天就离开,或许住到死也不会离开。
我常常靠着门扉望远方,那里是雪山尽头——雪谷渊,皑皑一片白茫,什么都没有。
明媚的阳光洒在残雪上,折射着金子般的颜色,正如五百年前那个午后……
“如樱,我去打几只野兔回来当晚餐,在家等着我。”
“嗯。”我甜蜜一笑。
他是我丈夫,叫雪狼。
傍晚下起纷纷大雪,天黑得早,我提着盏昏黄油灯出门找雪狼。他最爱在雪谷渊打猎,我便一直沿着雪山尽头走。途中,微弱油灯光照出一地断箭残弓,向着雪山尽头,拖出一道鲜艳狼藉。
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心里咯噔一空,手中的油灯掉落,火光湮没在茫茫风雪中。
我发疯似地沿着血迹一直跑。终于,在雪谷渊看到他。我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把他抱住。
“如樱,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雪狼没有看我,他神色紧张,凝视着面前的敌人。
朔风吹拂,银月辉煌,满天飘絮。青色戎装的军人临风而立,他的剑离雪狼咽喉不到两寸。我认得他,是我和雪狼曾经救过的那个人。
我声嘶力竭地指责他以怨报德,但那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环视四周,五个军人把我们围在中间。他们身上积了厚厚的雪,那眼里的恐惧,仿佛面对的是一头猛兽,稍不留神,就成了猛兽的晚餐。
地上躺满残肢尸骨,我竟不知自己刚才是怎么进的这包围圈。
雪谷渊三面冰山,前面是深渊。没有人知道渊下有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风刮得呼呼作响,那个青衣的军人,站在深渊边上,衣衫振振翻飞,人显得更加单薄。
“她是谁?”青衣的军人突然说道。
“我是他妻子。”我抢着回答。
他眼神一黯,比先前更加深不见底,冷冷一笑,道:“好啊,自己送上门。”
“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跟你走。”雪狼道。
“不要。”我从后面紧紧抱住雪狼,“我不要和你分开。”
那军人突然上前一步,剑在雪狼咽喉处划开一道血口。他剑眉蹙起,冷哼一声:“你现在身受重伤,以为还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吗?”
“惜缘,你没有法力,赢不了我。”雪狼伸手在剑尖处轻轻一点,剑尖即断,“只要你不伤害我妻,我就跟你回樱花国,听凭国主处置。”
雪狼转头看向我,我知道他想叫我走。可我抱得更紧,泪眼迷蒙地望着他。他抚摸我脸颊,一直摸到后颈。我想告诉他我不会走的,尚不及开口,只觉后颈一痛,顿失知觉。
“啊!”我惊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还好,原是一场噩梦。
我擦掉额上冷汗,烧水做饭等雪狼打猎归来。整整等了一天,我忍不住来到雪谷渊。风雪盖了归路,我着魔一般刨雪,手指刨出的血染红了雪,终于让我找到很多尸骨。但我认得,这其中,没有雪狼。
呼,松了一口气。
我到樱花国寻找雪狼下落,那儿的人欢喜地告诉我:“怪物死了!惜将军舍身杀敌,与那怪物一起堕入雪谷渊了。真是祸害啊,害惜将军送了性命。”
泪水夺眶而出,我顾不上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怪物?祸害!雪狼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世人容不下他?神樱国人黑白不分,他们才是祸害。呵,哈哈!那个什么惜将军,我和雪狼明明救过他。他恩将仇报,人面兽心,他不得好死,死得真好!
回到雪山小屋,我再不曾踏出这座雪山半步。没错,雪狼是修士,他会重生的,我等他。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要花上好几个时辰看雪山尽头。我相信有一天,会看到雪狼从远方归来,我迎上去,像往常一样,说一声:“你回来了?”
“娘。”小狼儿拉扯我衣角。
扯回思绪,我俯身擦了擦他的花脸。
“娘,我今天在后山玩儿,看见一个人跪在一块石头前面。他说他在祭奠朋友,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讲给你听!”小狼儿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兴奋地眨了眨。
“娘还没给你做饭,故事不急,改天再讲。”于是当我听到这个故事,已经是许多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