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城的冬天很长,长到似乎占了一年的三分之二,但是再漫长的冬天,最终还是要过去,春天还是会如期而至。
上个冬天对于丁小文来说并不好过,每一片雪花上似乎都写着失去和告别,春天来了,她的心情也似乎转暖了一点点。她在昏黄的台灯下写作业,目光呆呆的看着这个古老的台灯。那个时候已经流行护眼灯了,但是她的灯却是一个白炽灯泡外面罩了一个塑料的罩子做成的。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灯罩,任意地调整灯罩的方向,左摇摇,右摆摆,灯罩时而离灯泡很远,时而很近,不知不觉一股烧焦的味道就传了出来——原来是灯泡把灯罩烧着了。
丁小文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就平静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调整好灯罩的距离,又继续写字了。要是让她妈知道了,又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其实门外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她爸她妈此刻正在干仗,她隐约地听到什么,“要是下岗了,你就从这个家滚出去吧。你一个男人不赚钱,还叫什么老爷们儿……你说话啊,老丁,你倒是说话啊!”
下岗这个词语对于丁小文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她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意思。门外的吵架声越来越大,她拿出了二十元巨资买下的随身听,放着音乐,妄图把不和谐的声音隔在外面,但是她妈如此尖厉的声音又怎么能盖的过呢?她只好随手抓了件外套,躲了出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湿湿的,稍微不注意就会溅的满裤脚都是泥。屋檐上的冰凌也时不时的往下掉。谁若是沿着棚子的边沿走,说不定就被掉下的冰把脑子砸个窟窿。哪哪都是脏兮兮的,丁小文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书店里。
“王老师,我来了哦。”丁小文打开门,又掀开门帘。
“我奶,不在。”康野见客人来了,就伸着脑袋问道。
丁小文看见康野的头,差点儿笑了出来,那一头的小黄毛,根根立起,也说不出像什么,就是觉得非常好笑。
“哎呀,是康野哥啊。你的头发?”
“帅不帅?酷不酷?”
“呃……呃……”丁小文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她不想撒谎,也不愿意撒谎。小时候撒谎,被奶奶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不敢了,也不愿意撒谎了。奶奶不喜欢她做的事情,就尽量不做吧。她既不认为康野的头发帅,也不觉得酷,觉得不伦不类,一看就是小混混的打扮。
“你这个丫头,真不懂的欣赏。我们初中打架最厉害的大哥就弄的这个颜色的头发。”
“你老师不管你?”
“管我啊,罚我站,让我站在教室外面。正好我不愿意学习呢。出去看看风景,好——凉——快——。”
“那你奶呢?没打你?”
“你说王老师,她还没看见呢。”
“她干啥去了?”
“她当然是去打麻将了。你是不是没意思,没意思就进来坐坐吧。”
丁小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进去,她走到书架前停下,随手拿起书来翻着,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康野。
康野把脚放在结帐的小桌子上,嘴里还叼了根火柴棍,眼睛眯眯着,似乎是在看丁小文,似乎又什么都没看。
“唉,小美女,你这长得挺招风的,没有小男生给你写情书吗?”
“说什么呢,我才小学六年级。”
“得了吧,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班上都有人手拉手了。现在的小孩什么不懂啊。”
丁小文给了康野一个白眼儿,没接茬儿。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丁小文刚要用手拿另外一本书,听到康野这样问,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康野突然来了兴致,把脚从桌上拿下来,抖了抖裤腿,刺溜一下就跑到了丁小文的旁边,“妹子,说说呗,我跟你都不是一个学校的,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好像是喜欢一个男生,他学习特别好,是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