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让江伯的年龄生长,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一年后,彻底暂停下来。
仿佛时间遗忘了他一般,连他两鬓斑白的头发,也再没有长长过分毫。
分明还是人的模样,却不必再日日逐渐毛发指甲,也不必饮食,只要饮水就能活下去。
是人,又不像人。
多少世人追求的长生不老,就这样让他
误打误撞地遇见了。
可这对于本来只求自由的他来说,却只是一种让他生不得死不能的惩罚。
旁人之蜜糖他之砒霜。
他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直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自由了的时候,终于有了些恍惚。
恍惚之后,就是欣喜若狂,随即是呼啸而来几乎淹没他的孤寂和茫然。
为奴大半生,他早已忘了正常人是怎样生活,又是该如何生活的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回忆起年轻时候,回忆起很多曾经的伙伴,以及那个因为他的冷眼旁观而惨死的童子。
多年积压的愧疚瞬间如山一般压倒了他,不知是因为已经自由了无事可做,还是为了那一次的冷眼而赎罪。
意识到自己不老不死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游历一回,除了南夷,其他的国家,不论南北,他几乎都走遍了。
靠着在南夷皇宫里多年耳濡目染偷师学来的医术,他填饱肚子的同时,也断断续续捡了许多孩子回去。
有的还是襁褓婴儿,有的已经十几岁大。
陈回春就是十几岁时被他捡回去的、最开始的那一批孩子。
他在这些孩子身上,用自己的愧疚,浇灌出了一棵岑天大树,尽力用自己的树荫去庇佑着他们安然无忧地长大。
仿佛在拯救年幼时无助茫然的自己和伙伴们。
又似乎,是在弥补当年那个走投无路、投奔他却被他背刺的童子。
江伯说“这些孩子,长大了后有出去的,也有留在这里的,是去是留,我都随他们意。”
于他这漫漫不知何日才能终结的生命而言,能相遇一场,就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
秋澈听完,和李青梧一同沉默了很久。
主要是没想到真相如此简单,又带着难言的震撼。
怪不得江伯说他百毒不侵,怪不得他认得藤首草,怪不得他说不会觊觎。
原来如此。
半晌,秋澈叹气,斟酌道heihei如您所见,如今,我们也要走了。”
江伯于是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从善如流地问“不用养伤了”
秋澈动了动自己的手,笑笑“好得差不多了。”
“也不告诉小雅他们了”
小雅是那群孩子里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最喜欢和李青梧一起玩,常把仙女姐姐这个词挂在嘴边。
李青梧也笑笑“怕他们知道了伤心,还是不说了,悄悄走。”
“也好。”江伯点点头,嘬了一大口碗里快凉透了的茶水,说,“桃源村的出口,只要沿着桃花河往前走,别走岔了路,一直走,就能到隔壁的凉州。”
“到了凉州,你们再找个马夫,想回哪里去,也不过最多二天的事。”
“江伯不多问点什么”秋澈道,“就这样让我们走了”
也不问问她们这么急着走是要干什么
江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