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却一滴滴往镜面上落。
破镜能重圆,人为什么不能
“我”干涸苍白的唇微分,喉咙里卡着的声缓缓流出。
“嗯,你说,我在听。”
九方遇大约是用尽了毕生的温柔,才这般缓和细语地说话,哄着小妖怪。
“我、我不要了。”
仓灵咽了咽喉咙,吞下泪,哑声说“我不要了,我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他不是个借故堕落的人。
既然他的追爱旅程已经一塌糊涂,可也已经证明他努力了。
他真的很努力
所有扎进他身体里的刀都杀不死他,唯独奚玄卿能拿走他的心。
那颗心,在三百年前,还是他亲手献上的。
他不是没开口说过,你认错了人,我才是你要找的那个。
可奚玄卿不信。
他的每句话都被当成了谎言,当成了疯病。
一只从来自由的鸟,不该被囚禁在牢笼中,不该因一个永远回不来,记不起他的人飞蛾扑火。
奚暮爱他,奚暮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束缚他自由的事。
哪怕,他那时候总开玩笑,伤奚暮的心,总说“我要是找到更好的饭票,找到一个待我更好的人,我就离开你。”
奚暮总笑着点头,说“好,我也希望我们阿灵能有更好的果子吃,有更厉害的人保护。”
仓灵从来知道奚暮笑容之下,内心又酸涩又疼痛。
可他还是会不断地故意刺激他。
这种反反复复患得患失的心情,会让奚暮对他更好,更在乎他。
他那时只想着要让奚暮更爱他,享受一切,却不知,自己在编网织套时,也将自己锁进网兜口袋中。
三百年寻觅,只以一个沉默成本作借口,只道舍不得那份温暖。
却不知,不知不觉间,他也爱上了那个叫奚暮的凡人。
爱而不知。
以无心为借口。
他意识到爱上他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他三百年了。
他终于知道,那个永远宠着他,爱着他,捧他在掌心,捂他在怀中的奚暮已经永远死去了
奚暮死在了最爱他的时候。
在沧茫道那场漫天大雪里。
“带我走。”仓灵抬眼,破碎又绝望的眼看着九方遇,“带走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好。”
九方遇扯掉外袍,裹紧仓灵,一把将他横抱起,踹开牢笼,无视狱司狱卒的阻拦,快步离开这座巨大囚笼。
仓灵趴在他怀里,望着渐渐远去的囚笼、暗道、审讯台,然后是终年覆满霜雪的九千天阶。
九方遇的外袍将他包裹的严实,挡住霜雪,遮蔽寒风。
他却还是好冷啊。
他怯怯地藏在衣氅下,埋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再也不复娇憨狡黠。
他看着九天境一点点变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忽然笑了。
“仓灵,别笑,很难看,难过的时候你可以哭,我不笑话你。”
仓灵抬眸,笑容像是镌刻在脸上的一样,摘不下来。
他该笑的。
奚暮死了三百年,他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三百年都没能看明白的事,一朝悟透,他不该笑吗
凤凰
直至今日,奚玄卿才放下所有的怀疑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