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方寸大乱,不时能听见摔碎瓷盏的声响,以及某个皇帝的咆哮怒吼。
董公公一边伺候着喂药擦血,一边跟着太医们连声祝祷问候,丑时二刻才终于找了个间隙,给最亲信的徒弟贴耳说了几句。
小太监隐于夜色里,一路小跑到了御膳房的厢房里,把余总管拼命摇醒。
“怎么了怎么了”余总管睡眼惺忪道“皇帝半夜里要开宴席,让我备菜去”
“小的是替董公公来递话的,”小太监急促道“董公公和您是旧相识,也没少受您照拂,这不才特意跟您讲一声,快把白菜都扔了吧”
“后厨可是囤了好几百颗大白菜,”余总管愣道“什么意思,全扔了”
“您送给宫女太监,拿去喂猪,没人管得着,”小太监道“师父说了,您千万千万别让陛下看见白菜,否则要掉脑袋”
“别说现在年节未过完,饺子里什么馅儿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白菜,今年内,搞不好三年内,宫里都别有白菜了”
余总管以为自己睡狠了在做梦,搓着脸皮纳闷道“皇上怎么跟白菜有仇了也是,他跟谁都有仇。”
“今天光是宫里陈设的翡翠白菜都已经砸了两”小太监报信完就准备撤了“您请好,我回去给师父帮忙了。”
“好,我连夜就办,替我跟你师父说,改天我重重谢他”
另一边,太医们跪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鼻血早就好了,但架不住皇帝火气大。
他一面喝令太医为自己熬制清火去燥的梨汤,一面派暗探去抓那个古怪的老太婆。
但动动脑子想想,后者估计早就跑得不知踪影,肯定捉不住。
姜太医本在宫外府邸里休息,也被人匆匆请进养心殿里,为皇上再度把脉。
两人距离一靠近,萧世铮的凌厉气场便悉数展开,仿佛周身都是锋利的刺。
“姜懿。”他恨声道“朕被诅咒了。”
“那些太医都说朕只是燥热上火,你说,你如实说”
姜太医收回右手,淡笑道“陛下,压胜之术,臣哪里能懂。”
“你察觉到了什么”
“陛下近日无故头痛,心乱情急,且有气脉压抑之相。”姜太医道“日积月累,乃是重担。”
萧世铮眼里都是红血丝,说“怎么才能治好”
“说到底还是心病。”姜太医从容道“喝再多冰糖梨汤,也不如一怨消解。”
皇帝愣神很久,仍是冷笑一声。
“你退下吧。”
翌日,皇帝召见新受封的枸宝君前来养心殿。
顾心清打扮得清俊出尘,长发用竹枝挽起,眉眸更是犹如深墨。
至于昨晚的血溅白菜,霜竹馆里的宫人一概不知,他自然也是完全不知,酣然睡到天亮罢了。
“参见陛下。”
“
免礼。”萧世铮道“顾心清,你抬起头看看,这是谁”
顾心清一抬头,这才看见父亲跪在旁侧,明显在瑟瑟发抖。
“陛下怎么召见小奴的父亲了”顾心清面露茫然,又有些羞怯“小奴受宠至今,还未陛下亲近过,当不得这般恩宠。”
萧世铮露出笑容“先前朕说要砍了他的脑袋,仔细一想,还是太便宜他了。”
“不如凌迟吧。”
顾老头子两眼一翻,这回没成功晕过去,但也匍匐着瘫在地上,可能是跪太久腿彻底麻了。
顾心清有些茫然“小奴父亲犯什么罪了”
“他没有犯错。”萧世铮说“是你,枉顾礼法,蓄意犯上,你父亲是代你受过”
“顾心清,你现在肯认下罪状,你父亲还能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