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洲西装外套敞开着,衬衫领口也解开了几颗扣子,领带绕在手上,浑身都沾着酒气,薄唇都越发殷红,像什么衣衫不整的浪荡纨绔,眸色却极深,沉沉地盯住宁时雪的双眼。
宁时雪本来以为他醉了,现在又不太确定,他抬起手在谢照洲眼前晃了晃。
谢照洲还没反应,宁时雪眼巴巴地望着他,拉起他的手,将小红花贴在了他的手背上,但才贴完,就被谢照洲攥住手腕。
晚上的戏都拍完了,剧组收工,很多人从旁边经过,娃综导演也没走。
宁时雪忍不住挣扎了下,没能挣扎开,他就没再乱动了,脸颊靠在谢照洲手臂上,抬起头很小声地问“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谢照洲握住他苍白冰凉的指尖,裹在掌心里暖着。
其实他没在晚宴上喝多少酒,但开车往剧组走的路上,酒劲渐渐涌了上来。
谢向山的眼泪让他有点恶心。
宁时雪冰凉的指尖被捂热了,但脸颊仍然苍白消瘦,深夜月光照在他身上,总让人觉得他很冷,谢照洲脱掉外套,披在他肩头,然后伸手将人搂到了怀里。
“还冷不冷”谢照洲低头亲了下他的发顶。
宁时雪摇了摇头,谢照洲不告诉他,他就揣测说“二哥,你晚上去老宅了吗”
反正谢照洲心情不好,总是因为见过廖燕婉他们。
“谢向山来公司找我了。”谢照洲没再隐瞒。
谢父对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并不能全信,至少他嘴里对江展兄妹的同情,就多半都是假的,他愿意包庇江展,也不是出于愧疚。
谢父其实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继承谢氏的料子,但谢遂是他的长子,还很孝顺他们,他很愿意让谢遂当这个继承人,他跟廖燕婉晚年绝不会过得比谢老爷子差。
谢遂却死了。
谢照洲跟他们关系疏远,谢寒舟那个性子也不是任由他操控的,谢父终于慌了神。
江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谢父被江展的演技骗了过去,他以为江展真的对他有孺慕之情,特别崇拜他这个父亲,毕竟他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谢家长子,江展崇拜他不是很正常吗
江展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有把柄在他手里,说不定也能成为他的棋子。
谢遂死了,他难过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流的都是鳄鱼的眼泪。
谢照洲记得,谢家老宅死过很多人,他从小就住在老宅,走廊幽深狭长,晚上到处都是漆黑的,就算庭院亮着灯,也仍然很黑,连树影都照不亮,佛堂供奉着上百个灵牌。
谢摇摇的母亲也等于是被廖燕婉逼死的。
廖燕婉本来就不同意她跟谢遂结婚,谢遂从小到大都听她的话,竟然为了这个女人跟她争执起来,她就看她更不顺眼。
尤其谢遂死后,廖燕婉不愿意让她抚养谢摇摇,直接将谢摇摇接到了老宅,但谢
摇摇当时都没断奶,哭得太厉害,廖燕婉才迫不得已让她也留了下来。
谢照洲一年多后再见到她,她就已经病倒了,瘦到皮包骨,躺在病床上拉住他的手腕,拿最后一口气求他带走谢摇摇。
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害死谢照洲。
她凭什么请求谢照洲拿性命去保护她跟谢遂的孩子。
但到了垂死之际,她还是没忍住自私。
谢照洲就站在病床旁,看着她咽了气,才转身离开。
谢照洲对这些人都没有多余的感情,很多事情他甚至都没跟贺霖说过,今晚的酒劲儿涌上来,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直到他见到宁时雪。
他到片场时,宁时雪还在跟谢摇摇他们拍戏,深夜月光皎洁,宁时雪带着谢摇摇他们从山坡往下跑,他肤色冷白,那双桃花眼水光泛滥,在夜幕底下格外明亮,尽管宁时雪拍戏时没看到他,却始终朝他的方向跑过来,谢照洲在微醺的醉意中几乎产生错觉。
就像天边的月亮要掉到他怀中。
荡尽他心头的尘与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