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外,顾瑾玉的四个亲信牵着马望天,闲话家常唠唠嗑“这天压沉沉的,怕是不一会儿又要下雪。”
另一人附和“山雨欲来风满楼,风不小,待会就去把主子叫上来吧,省得他又生大病。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再生病那还了得。”
四个人边说话边计着时,以往都是顾瑾玉赖在池塘里,非得人过去将他生拉硬拽上来。
这一回不知怎的,不到一刻钟,池塘里便传来了巨大的水声。
亲信们以为是顾瑾玉大开大合地钻上来透气,扭头一看,却全部愣在了原地。
钻出水面的顾瑾玉臂弯里抱着一个人。
亲信们不曾见过那么漂亮的人,肤白如雪乌发如缎,眉目秾丽骨肉匀亭,双眼紧闭地依偎在顾瑾玉袒露的胸膛上,肤色差极具视觉冲击。
亲信们看傻了,用气声说话“是谁在外头找了美人丢进去的吗”
“是、是吧”
“上哪找的啊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亲信们窃窃私语,不敢上前打扰,干巴巴地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水里的顾瑾玉也是呆滞的。
他反反复复地分辨幻象与现实的区别,越确认越近乡情怯,越确认越五感封闭。
他抽搐着抱怀里的人上岸,冰天雪地的深冬夜,意识不知何时回了笼,忽然膝盖一软,他抱着人跪到地上,慌忙无措地把人拢在腿上、收在怀里紧紧抱住。
顾瑾玉脑子里混沌地想着
他好小。
小灯好娇小。
原来他这么小一团吗
因为七年过去了他的臂膀比当年结实,肩膀比当年宽阔,当初他与顾小灯的体型差,还没有到如今能单臂抄住的程度。
顾瑾玉一边想着,一边用手丈量顾小灯的脊背,大手钳子一样,一张一合地往下量,把到怀中人的脚踝时,他轻而易举地攥住,满掌温热。
神使鬼差的,他小心地提起怀里人的脚心,看到了红色的划痕,仿佛他不久前刚赤着脚在这荒原上奔跑,沙石草芽、无数万物都能划伤他。
顾瑾玉僵硬地托出怀里的人,战栗着将耳朵贴到他心头。
平稳持续的心跳声在顾小灯胸膛里,慢慢地传进顾瑾玉耳中,再落回顾瑾玉的胸膛里。
搏动的心跳从四面八方而来,化成了天地间的盛大钟声。
洪熹七年隆冬雪,二十四岁的顾瑾玉抱紧十七岁的顾小灯,仰首嚎啕,彻夜不休。</p>